看到临华殿的宫门时,景王竟觉得有些失望。相识这么久,又做了这么久的邻居,这是头一次两个人相处得如此和谐,也难得她收起了敌意。“苏姑娘,在下在此恭候多时了!”突然,一个不和谐声音打断了景王的思绪。苏轻眉也是一愣,抬头看过去,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穿的乃是常服,并不是宫里的太监或是侍卫。她并不认得此人。景王却是认得的。这男子乃是宣平侯府的一名慕僚,以前深得宣平侯信任,常在宣平侯身边出谋划策,也算是足智多谋。后来宣平侯退出朝堂之后,曾经遣散了身边的慕僚。唯有这个叫方良的慕僚仍是追随在宣平侯身边,并未离开。“你是哪位?”苏轻眉不认识方良。方良仍是一派儒生打扮,看上去像是一个温文有礼的书生,只是一双眼睛精光四射,透着十分的精明强干,和他外表温文儒雅的形象并不相符。“在下乃是宣平侯府的人,奉了侯爷之命,前来相请苏姑娘。”宣平侯的人?苏轻眉登时想起了永阳郡主,不禁微微挑眉。“侯爷请我,为了何事?”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上次她去宣平侯府之时,并未见到宣平侯,但她对这位宣平侯却是早有耳闻。宣平侯不问政事已久,但在朝中却仍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居然派人来请她,想都不用想,定是为了永阳郡主一事。想和她算账么?呵呵!方良却道:“宣平侯旧疾发作,伤痛难忍,听说苏姑娘医术如神,所以派在下过来相请。”不等苏轻眉开口,他就又道:“此事已经事先禀明皇上,皇上已经允诺,着苏姑娘为宣平侯诊治,现在马车已经候在宫门外,请苏姑娘马上动身吧。”请她去看病?苏轻眉再次扬扬眉梢。看病是假,算账是真!但她素来都无所畏惧,就算对方是宣平侯,她也不怕。“好,我随你去。”她倒想看看宣平侯会护短到什么地步,更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宣平侯是怎样一位人物。“且慢!”突然,她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逐月推着景王的轮椅,缓缓走近。方良之前只注意到了苏轻眉,这时候才看到景王,心里顿时一惊。他久在宣平侯身边,自是识得景王,马上躬身行礼,态度变得恭顺之极。“方良见过景王殿下。”景王却理都不理,只是看向苏轻眉:“本王陪你一起去宣平侯府。”闻言,在场的人都是一愣。方良直起腰,看向面前的景王,错愕得说不出话来。可景王戴着面具,目光幽深,让人完全猜不出他的心意。苏轻眉淡然道:“不必了,宣平侯不过是请我去瞧病,我自能料理。”她习惯了依靠自己,下意识的拒绝景王的好意。景王却凝视着她,一字字地道:“本王说的话,从来都是算数的。”他说过要护在她身边,为她挡风遮雨,不让她受一丝伤害,既然说到,必然要做到。“上车。”他用淡淡的命令语气道。他的马车就在身后,只是两人一直都没想过要上马车。苏轻眉没再出声,默默地上了马车。景王也进了车厢,让马车驶向宫门之处。方良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这、这是怎么个情况?侯爷只是想“请”苏轻眉一个人,现在景王殿下也跟了过去,算怎么一回事?自己回去该如何交代?侯爷会不会治自己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逐月讽刺地看他一眼:“侯爷不是病了吗?方幕僚怎么还不快点跟上?”方良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想套逐月的话。“逐月护卫,景王殿下为何要和苏姑娘一同去侯府,莫非他们两人……”逐月冷冷地道:“景王殿下听说侯爷有疾,便前去探望,和苏姑娘绝无半点瓜葛,方慕僚,你想多了。”方良登时涨红了脸,连声道:“是是是,是我胡思乱想,不该乱加揣测。”但他心里却道,没瓜葛?骗鬼啊!景王殿下分明是想为苏轻眉出头,否则以他的脾性,怎么会主动前去侯府探望宣平侯?旁人都说景王殿下是宣平侯的弟子,可景王殿下却从来没亲口承认过。就连回到京城,也几乎从未主动登门拜访过宣平侯。宣平侯平日更是很少提及景王。这对师生之间的关系,就连他这个一直跟在宣平侯身边的慕僚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心思繁乱,越想越多,可是景王要去宣平侯府,他又拦阻不得。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坐上自家的马车,跟在景王的马车后面,向着宣平侯府而去。*景王的马车自然比宣平侯派来接苏轻眉的马车要宽敞舒适得多。虽然车厢里多了一个小喜,仍是显得极为宽敞。只是马车里一片静默。谁都没有说话。景王一向少言寡语,方才难得多说了几句话,这会儿又变成了锯嘴的葫芦。小喜这时候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害怕他。乌溜溜的眼珠在景王脸上转了转,又在自家小姐脸上转了转。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正好这时候听到外面有叫卖的声音,眼睛一亮。“小姐,有刚出炉的桂花糖糕,您最喜欢吃了,奴婢去买给你吃。”不等苏轻眉答应,她就逃一样的掀开车帘,出了车厢。和赶车的逐月说了一声,逐月就留下了马车,小喜跳下车去,买了一大包热乎乎的桂花糖糕,重新爬上马车。“小姐,您快趁热吃。”小喜把一包桂花糖糕递给车厢,自己却留在外面。苏轻眉接过糖糕,微微一笑,看向景王。“景王殿下,要不要尝尝?”景王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形状优美,掌心中却微有几个薄茧。苏轻眉的视线在他掌心的薄茧上滑过,不动声色地将一块糖糕放在他手里。景王接过之后,却没有送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