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能感觉到冯伦的身体一下绷紧了,他的眼睛倏然瞪大。我们俩对视了足足半分钟,没有说话。
“喂,洛晨……”冯伦终于开口道。“你该不会是觉得……”
“我不知道。”我惶恐地说,“应该不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吧?”
“没错,我们不会这么容易遇到一个真正的……”他又扭头望过去,身体在微微颤抖。
可我却不得不朝那方面想。“知道吗,我以前几乎每天都会光顾他的书店。可是大概一个多月前,他的书店就没再开过门了,而店面也没转出去。我本来就觉得有些奇怪。现在看到他这副样子……”
“我的天哪。”冯伦低呼道,“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完全可能就是那回事!”
我的后背慢慢沁出了冷汗,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家书店的老板和我不仅仅是卖家和顾客之间的关系,他人很好。由于我经常光顾,他主动跟我打折,还请我在书店的休闲区免费看书和品茶。我们都是爱书之人,常常一起谈论某本书中的精彩章节,就像忘年之交的朋友。但现在,我怀疑他遭遇到了可怕的状况,却连招呼都不敢过去打一个——不仅是由于害怕,还担心那恐惧的猜想得到证实。我现在只有心存侥幸,希望一切只是一场可怕的误会。
就在我思索这些的时候,哈根达斯的玻璃门被推开了。几个男人走了进来,一看就不像是来品尝冰激凌的。他们神色严肃,目光在店内迅速搜索着,当他们的目光锁定在书店老板身上时,一起走了过去,试图将他请出门。
我用“请”这个词完全是对他们那胁迫般的抓人方式的讽刺。事实上,他们中的两个一人抓住书店老板的一只胳膊,脸上却假装露出微笑,就像他们是在扶自己的外公过马路。但这招骗得过店内的其他人,却骗不了我。我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冯伦也看出来了,他惊慌地压低声音对我说:“喂,洛晨,看啊!他们要把他抓走了!”
我咬着嘴唇,目睹那几个男人将我的朋友架走,感到无所适从。
冯伦忽然站起来,对我说:“我们跟上去看看!”
“有什么意义吗?”我茫然地问。
“听我说。”他的语速很快,像是害怕因为多说一会儿话就把那几个人放跑了一样。“我早就听说,在北京城的边缘,有一个集中关闭和研究活死人的秘密场所,但这是政府机密,没有人知道具体的地点——我想,他们现在就要把他带到那个地方去!”
“你想干什么?”其实我已经猜到了。
“你不想知道这个神秘的地点在哪里吗?你不想亲眼看看活死人的聚集之地?”他激动地浑身发抖。
我看着那几个人带着书店老板已经走到门口了,心中怦怦乱跳,但我还保持着一分理性。“就算我们跟去了,也不可能看得到什么。那里又不是对外售票的动物园。”
“别管这么多了,总之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是不会放过的!”冯伦焦急地望着那几个人。“你要去吗?”
听上去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去了,哪怕是一个人。我短暂地犹豫了一下,站起来对他说:“走吧。”
我不是为了满足好奇心,我只是关心那些人要把我的朋友怎样。
我们俩快步朝外面走去,冯伦掏出300元钱递给女服务员,说了句“不用找了”。
来到门外,我们看到那几个男人把书店老板带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这情景让我想起了电影里美国中央情报局的行事风格。我们的运气很好,几乎那辆车还没关上车门,冯伦就已经招到了一辆的士。
“跟着前面那辆车。”冯伦对司机说。
我们的车一直紧跟着那辆黑色轿车。车子开了很久,一直出了六环路,直奔郊区。
行驶到郊区公路的时候,路面上的车辆和行人渐渐变少了,冯伦这时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对司机说:“和它保持一段距离,别让这辆车发现我们在跟踪它。”
我看到司机通过后视镜瞥了我们两人一眼。我怀疑他认为自己陷入了某种谍战情节。
大概五十分钟后,那辆车在郊区的一条岔路口拐了个弯,驶进一条小路,它的正前方是一排废弃的工厂区。冯伦在我们的车开到岔路口的时候喊道:“好了!就在这里停车。”
的士在路边停了下来,冯伦把车钱付了,另外还多给了司机五十元。“我们暂时不下车,在车里观望一会儿。”
我不知道他是在对我说还是对司机说,但我确实佩服他冷静而谨慎的处理能力。
坐在的士里,我们透过玻璃车窗看到,那辆黑色轿车朝一所由高墙大院围起来的秘密机构开去,那机构的大门口没有任何标牌。一个老头儿从里面的门卫室走出来,将铁门打开——在一大片废弃厂房中间,这个地方显得极具隐蔽性。冯伦在我耳边轻声说道:“看来这里就是‘丧尸集中营’了。”
我望了他一眼,没对他即兴所取的这个名字做出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