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缚妖索难解,先前挂在梁上,她用内力挣了好久都没能挣开。现在同他绑在一起,一有风吹草动他那里就察觉,她只能睁着眼,心事重重地盘算,如何才能走得神不知鬼不觉。
真是防贼似的防她,刚才不知谁情热至极,把脸枕在她颈窝里,喃喃叫她的名字。她拿脚轻轻蹭了他一下,男人的腿上毛发比女人旺盛,贴上去便有种痒梭梭的感觉。
蹭了好几下,他不为所动,她也不说话,只是将膝盖抬起来,嵌进他两腿间。
他皱了皱眉,“你又想怎么样?”
她嗤地一笑,“仙君说话真是见外,咱们这样子,想怎么样还用得着说?”
他果然沉默了,心裏只觉重压。他追缉万里,从方丈洲到王舍洲,其实归根结底只是为了再见她一面。他活了这么久,什么事看不透想不透?不过大多时候宁愿糊涂罢了。他是不屈,他在九州万众敬仰,结果到了她面前,成了个可以丢弃的玩物。原来感情裏面根本没有什么身份尊荣可用以定价,谁心软谁输,就这么简单。既然知道错在哪里,就不应该再犯同样的错误,可是……
看看身旁的人,第二次栽在她手里了,原来自己这样经不起诱惑。几千年前的那只狐狸明明比她手段更高明,他却把她收进了万妖卷,现在面对的仅仅是个凡人,他竟毫无招架之力,难道渡劫的时候到了么?
另一只自由的手冷而滑,从他胸膛蜿蜒向下,落在那里。他不由瑟缩,脑子里架起了风车,嗡嗡地转动呼啸。她迂回逗弄,看他从无声抗拒,到无可奈何地挺立,看他喘息着,像个无所适从的少年。
崖儿心底涌起一片柔软,毕竟是亲近过的人,虽然他追着喊着要杀她,但只有在他身边,和他肌肤相亲时,她才能感受到少有的安心。有一刻忽然倦懒,想靠在他身边好好睡一觉,可惜这个愿望这辈子恐怕也不能实现。他们是夜晚的伴侣,白天或是人前,必须互相憎恨,躲闪追杀。还好这执法者对她终有私心,否则人与仙斗,绝无可能。
她要利用这仅剩的一点优势,离天亮大概还有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内必须设法逃离这裏。她亲吻他,然后嘴唇跟随手指的轨迹,甜蜜地包裹住他。
他狠狠抽气,黑暗里像条跃上岸的鱼。她技巧纯熟,极尽挑逗之能事,她能感觉到他真气大乱,那根随他心意变幻的缚妖索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松了,蛇蜕一样,无声地落到了地上。
她还是走了,如果说第一次欢爱后他还有力气去看守她,第二次他已经陷入昏聩,不知今夕何夕了。
远处的鸡啼鸣过了三遍,第一簇晨光穿透虚掩的门,打在古朴的青砖上。他平静地穿好衣裳,开启门扉走了出去。
四下不得见,他当然不能奢望她早早起身在厨房忙碌,甚至昨晚自己究竟有没有抓住她,都有些说不清了。也许是个梦,他想。就像他走进她的卧房,明明是去侦察,最后变成睹物思人一样,现实和想象总是背道而驰。奇怪这次他居然一点都不生气,回到波月楼,大司命问他追踪的情况,他淡然看了他一眼,“她有多狡猾,你不是不知道。又跑了,下落不明。”
大司命愕然张了张嘴,终究也无法说什么,只问:“君上,那咱们接下去怎么办?”
“怎么办……”他垂眼站在那里,微微挑了下唇角,“继续追查。图册是必须归还琅嬛的,至于她犯下的罪,留着本君和她慢慢清算。”
鼻青脸肿的胡不言在高山榕下等了很久,面向南坐着,只要门上有动静,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日头升得老高时,终于看见崖儿提着两只烧鸡回来,他站起身,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你不会跑到麒麟洲买鸡去了吧,一去就是一天一夜,吓得我以为你被紫府君抓了,正打算上波月楼联系苏画他们,和那老神仙决一死战呢。”他一面说一面走过来,上下打量她,“楼主,你还好吗?”
崖儿潦草地笑了笑,“能有什么不好?你不是爱吃鸡吗,刚出炉的,吃吧。”
她把纸包的烧鸡递过来,那鸡很肥美,油水透过竹叶纸,把粗厚的纸张染得几近透明。胡不言呆呆捧着,这时候烧鸡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还是盯着她不放,“你究竟去哪里了?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崖儿嫌他聒噪,翻着白眼道:“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我昨晚夜探了望江楼,今天打算去会一会卢照夜。不管怎么样,先套出他口中的那个主谋,然后趁着我还有一口气,手刃了仇人。”
胡不言却从她的话里听出了细微的端倪,什么叫还有一口气?说得像刚死里逃生一样……他怔了下,“你被紫府君拿住了?昨晚?”
狐狸天生聪明,有时候难免惹人心烦。她不想和他啰嗦,又把烧鸡夺了过去,“我也饿了,你不吃我吃。”然后迈着大步到了榕树下的石桌前,撩起裙裾分腿坐下,自顾自开始拆鸡架子。
胡不言不说话,凑过去在她对面挨着。她忙她的,他却细细地嗅,终于嗅出一丝咸腥来,他嗷地大叫:“你昨晚又去睡人了!”
崖儿吓了一跳,“魍魉骂得没错,你真是只骚狐狸!哪只眼睛看见我睡人去了,又在这裏妖言惑众?”
胡不言摇头晃脑道:“你忘了我是干什么吃的,这世上除了鸡,最熟悉的就是那股味道。只要你干过那事儿,我一下子就能闻出来,你还赖?你老实说,究竟是密会了紫府君,还是去见了那个叫枞言的老相好?如果两者都不是……难道是卢照夜?你着了他的道,让他玷污了?”
他越说越不像话,她差点又忍不住揍他。伸出一只油腻的手,狠狠拽了他的耳朵一把,“你是思春了么?要是想找母狐狸就去吧,我不拦着你。什么密会紫府君……他恨不得我死,还会同我做那事?”说罢扔下鸡架子,匆匆进屋去了。
矮小的砖房,即便是白天,光线也很暗。她坐在床上缓了缓,牵起裙角闻身上的味道,嗅了半天什么都没有,看来那只狐狸又在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