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我已经想很久了。”苏绮梦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语气虽平静,脸上的苦涩却怎么都掩不住,“四十年前,有人对我说,跟了我,我让你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拒绝了,因为我知道自己有灵根,梦想着光辉的未来;三十年前有人对我说,跟了我,我让你不需要苦苦挣扎,灵丹妙药绝对不缺,我拒绝了。为什么?因为我母亲就是以色事人的卑微妾室,父亲对她好,不过是迷恋她姝丽的容色,色衰之后,原本还留一点点的宠也没了。所以我发誓,这一辈子一定要靠自己的汗水向上爬,绝不依靠自己的身体与美色做事。”
曲宁萱听出苏绮梦话里的潜台词,却没露出愤怒或者鄙夷的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听着。
她知道,违背了一直以来理想的苏绮梦不仅烦闷,还带着一种相当程度的自我厌弃,这种时候,她只是想找个人倾诉心中的苦闷与纠结,发泄一直以来的郁气。自己只要做一个听众就好,既不需要插嘴,也不需要自认为高尚的抨击与劝慰,更不需要自以为是的关心与怜悯。
苏绮梦见曲宁萱的表情,心中着实一暖,便继续用低沉的声音说:“三十多年来,我天天过着猎杀妖兽,搜集药草,用这些赌上性命换来的血汗钱换得大众化的功法,一次就用完的丹药,几件普通法宝的单调生活……我累了,我真的累了。”
说到最后,她轻轻将整个身子都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睛,艳丽的容颜上却是说不出的疲惫与沧桑。
曲宁萱沉默了很久,才轻声问:“他……对你好么?”
“好?”苏绮梦勾起一个扭曲的笑容,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的疯狂、哀恸、绝望与愤怒让曲宁萱吓了一大跳,做梦也没想到苏绮梦会有这样极端强烈的情绪,“不就是一个仗着家世好,上头有人撑腰,就能对我们为所欲为的畜生么?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想攀附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用完就丢是寻常,供你在一个别院生活,施舍给你一点丹药也无所谓,反正他们养得起。多少次,我都想冲上去撕烂他那张脸,对他吼一声,没了后台你还能干什么,但是,但是……”
几乎是歇斯底里吼出这些话后,苏绮梦低下头,眼中有了泪水,神情既诡异,却又带着无尽的苍凉:“可我不敢这么做,我甚至不敢在他面前流露半分不满,因为他有后台啊!”
“苏姐姐,你可以逃……”
“逃?逃到哪里去呢?逃了又如何,继续过这种看不到未来的生活?”苏绮梦幽幽叹道,“就这样吧!宣妹妹,我已经脏了,而且变成你我都鄙视的那种女人……”
“但是!”曲宁萱抬高声音,还是有些不理解,“妾室的性命完全被别人捏在手里……苏姐姐,你不是那等浅薄女子,绝不能为眼前一点利益,让自己跳入火坑啊!”
苏绮梦轻轻摇头,没再说什么,她拔下精致的发簪,尽管恋恋不舍,却还是无比坚定地将之推给曲宁萱:“宣妹妹,你收着吧!我已经不配再戴着它……”
话音未落,她就别过脸去,轻轻道:“我走了。”
“苏姐姐……”曲宁萱低下头,也没再说什么,这种个人的事情,她有资格劝,却没资格指手画脚,苏绮梦心意已决,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还不如让她好受一点。
送走苏绮梦后,曲宁萱定定地望着那支簪子,心中无限悲凉。
苏绮梦坚持了三十年,还是向现实妥协了,那我呢?我能坚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