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席话,有如一盆凉水浇下,将两位仙君原本颇为燥热的内心弄了个透心凉,镜越仙君沉默片刻,便对曲宁萱作了一揖,极为诚挚地说:“兰泠,多谢。”
“我就不明白,那个碧染有哪里好,论才论貌论气质论身份论地位论学识论心智……反正无论比哪样,能甩过她的人都一票一票,她甚至连静儿十分之一都极不上!”恒阳仙君素来心直口快,他虽知自己看碧染的眼光相当偏颇,却依旧不满地嘟哝,“就算三大上仙真喜欢哪个女仙,首选也应该是兰泠你才对!”
曲宁萱眉头微蹙,略带不悦地说:“恒阳,勿要胡言乱语。”
恒阳仙君见曲宁萱不高兴了,连忙道歉:“兰泠,你知道我说话经常不经过大脑,你可千万别介意啊!”
“我知你性子爽朗,怎会因这点小事愠怒?只是觉得人言可畏罢了。”曲宁萱轻叹道,“裁决之事,本就难以决断,我们认为自己处事公平,旁人或许不这样想。人有亲疏远近,谁都希望裁决偏向自己的亲友,若我们不谨言慎行,麻烦必将接踵而至。我今日强行劝谏疏陵仙君,全然出于对仙界的担忧,可若你这话传出去,说不定就有那等心思恶毒的小人,说我爱慕三大上仙中的哪位,心生嫉妒,从而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或是借机报复碧染……我常年居住织云殿,不问世事,流言蜚语对我来说,不过是天边浮云,纵然听闻,也不过付之一笑,可静儿却要在府学待很久。她心智尚未成熟,性子天真单纯,容易受旁人言语影响,若为我之事频频出头,心思浮躁,终究对修行不利。”
“兰泠,你想得可真远。”恒阳仙君未曾想到自己一句话,竟引来曲宁萱的长篇大论,不由有些讪讪得。曲宁萱方才也是一时失态,眼下自觉反应过敏,不由自嘲一笑,生硬地转移话题:“我们快走吧!”
颂泉山脉绵延九十八万里,府学占据了灵气最充足的七分之一地盘,其辽阔可以想象,偏偏府学上空设置了极为强大的防护阵法,也禁止在内御剑飞行,若不用传送阵,光凭一双腿,怕是走一年半载也难以逛完六分之一的地方。
曲宁萱一路观察过去,发现府学之中结界极多,传送阵也限定了特殊的传送人群,若没有特制的身份玉牌,纵然十三真仙也寸步难行。好在慕祈上仙赋予曲宁萱三人的,不仅是进入仙葩院的权限,也是无阻通过诸多结界的权限,是以任何传送阵和绝大部分结界都条件为他们打开。
三位衡天者以最快的速度辗转于一个又一个传送阵中,终于到达灵气充裕到形成白雾,寂静安谧到非比寻常的仙葩院。
衡天者的生活太过孤寂冷清,为了打发时间,总要寻点乐子。曲宁萱的爱好是看书和下战争棋,镜越痴迷于炼器,恒阳最人不可貌相,粗心大意的他在侍弄花草这一方面,竟展现出了非比寻常的天赋与细心,所以一到仙葩院,恒阳仙君的眼睛珠子就在慕祈上仙占地万亩的药圃上挪不动了,言语之中满是惊叹与痴迷:“兰泠,快过来看,这是天姝草,这是琅琊藤……天啊,连生长在极寒之地的千石蕊都能被移栽过来,慕祈上仙真是好本事!”
“恒阳,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曲宁萱无奈扶额,扫了从拿到那面镜子就不肯松手的镜越一眼,暗道真是两个痴人,心中却升起一股深深的羡慕。
像她这种为了生存而发愁,不得不努力的人,根本没资格像他们一样,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喜欢的事情中去。她所做得一切,都是为了自保,哪怕是看似大义凛然地劝谏疏陵上仙,都不过是为了阻止六界之战的发生。因为从青玄颠来倒去的言辞,以及替身娃娃跟过来的情况中,曲宁萱判断出,兰泠仙子很可能会死,而且八成是魂飞魄散的死法,能让她遭难的,除了六界之战,几乎不作他想。
曲宁萱不相信区区一个天符师,竟能逆转时空,将她带到这裏,这是强如三大上仙也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兰泠仙子若死了,曲宁萱会怎样,谁也不知道,她不敢拿命去赌一个可能,只能尽量自保。
压下心中涌起的惆怅,曲宁萱略微抬高声音,说:“镜越、恒阳,我们动手吧。”
两位仙君都是极有分寸之人,闻言便从方才的痴迷之态中脱离,一同寻到仙葩院灵脉汇聚之地,将镜子放置其上。然后,镜越仙君以这面镜子为阵眼,利落地布下一个聚灵三才阵,自己站到了“天”位,曲宁萱很有自知之名地站到了“人”位,恒阳左看看,又看看,只能无奈地站到“地”位。
一切就位之后,他们三个同时运转仙力,霎时间,聚灵三才阵泛起乳白色的光芒,丝丝浅青色的灵气从三位衡天者周身溢出,调皮地游离于四周,最后却不情不远地靠近青铜色的镜子,瞬间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