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2 / 2)

我在深夜里拨打季蔚朗的电话,他的声音淡淡的,十分脆弱,连日的各种报道兴许已让他频临崩溃。

他问我:“还想知道些什么?”

“新年那天你来找我,想说的是什么?”

“想说,请你永远地离开我的人生。”

“那你不应该再带我去医院。”

“我不能看着你死去的。”

“为什么不能?”

“直到你昏迷时,我看到她偷偷来看望你。”季蔚朗笑了,语气带着自嘲,“我曾以为,那是我最幸福的一刻,爱你与爱我自己,可以双赢。”

“你爱我?”

电话那段沉默良久,季蔚朗终于说:“是,我爱你,也许在你看来不可理喻,但那些确实,是我所能给的,爱的极限了。”

电话断了。

而我对着夜空笑了起来,我以为黑暗的人生其实也不只是我一个人,还有这么多人,在爱着我,在用也许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方式守护着我。

这些,让我这段荒唐的人生显得不再那么可笑。

我在家里新装了投影仪,这让我不再那么害怕黑夜的来临,甚至有一些期待这样的时刻。全世界都暗了下去,而我关上灯,一个人裹在毯子里,望着那流动的美景。这是我第多少遍看《午夜巴黎》,我自己也已经记不清楚了。

每当这个时候,我总觉得匙楠,就在我的身旁,轻轻地拥着我。

“如果有这样一辆马车,你想回到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都不要,就现在。”

“那你最想去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都不想去,就这裏。”

“喂!”我回头去瞪他,“别这么虚伪好不好?”

“想去巴黎。”

我又想起了那一个夜晚,那个我以为拥有了全世界的夜晚。

我忽然决定,我要去巴黎。

“我想和林路雪在下着雨的香榭丽舍大道散步,去广场画一张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画像,当塞纳河的游船经过埃菲尔铁塔时,我就要吻住她,偷偷地把戒指戴在她手上。”

我一直记得匙楠说着这些话时,像是在念着一首诗。

现在,我一个人来到了巴黎。

我在广场上静静地坐着,看着鸽子在我身旁飞舞,等待一张画像的完成。画像的右边,是我特地叮嘱的留白,这是属于匙楠的位置。

我坐着船顺着塞纳河流淌,用相机拍下河畔那些亲吻的情侣,当游船经过埃菲尔铁塔时,为自己戴上了一枚海星戒指。

傍晚的时候,我就一个人漫步在香榭丽舍大道,可惜,没有下雨。倒是金黄的落叶铺了一地,秋天的巴黎,像是一幅油画。

买了一张明信片,坐在露天咖啡座写给董嘉乐,手指有些被冻僵,我呵了一口气,写着:“亲爱的嘉乐。”刚写下她的名字,太久没有响动的手机亮了起来,竟然是董嘉乐。你看,即使我们离得如此遥远,即使我们隔离着彼此,我们依然如此心有灵犀。

“你知道季蔚朗给我说的第一句是什么吗?他说,有一个叫林路雪的女孩会坐在你背后,请你好好照顾她。小雪,那时候我还没见到你,就已经开始嫉妒你了。但因为季蔚朗才开始的友谊,后来,变成了我最重要的感情。我从来不曾恨过你,我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你,那个季蔚朗喝醉的夜晚,是我心底对你永远的愧疚。现在,我已经准备好重新面对了,你呢?”

我呢?

比起怨恨,我更加心疼你。

“我是你永远不变的海绵宝宝。”

打完这句话,我就想起了我们曾经的那套姐妹装,我们穿着海绵宝宝的睡衣,手牵着手躺在床上聊着心事。

多美丽的少女时光。这些都是董嘉乐,给我的。

有几滴水落下,打湿了明信片上的字迹,我抹了抹眼睛,发现自己并没有流泪。抬起头,巴黎的傍晚,真的下起了小雨。

行人匆匆地走过,而我却欢呼起来,一个人像疯子一样走在雨里,路灯下我的影子像是在舞蹈。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一下,一下,又一下。是我闭着眼也能默数出来的节奏。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听错。

我笑着,用最灿烂的笑转过头去,然后,就看到那张久违的,我以为再也无法遇见的脸庞。

“匙楠。”我叫着他的名字。

他没有停下来,甚至没有侧过头看我,直直地从我面前擦肩而过。但他微微加快的脚步,让我更加确信。

“我叫林路雪。”我在他身后喊着。

他终于停了下来,缓缓地转过身看我。

匙楠双手插袋,就这样站在我面前,眼光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然后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这是我想念了好久好久的笑容,弯弯的眼,弯弯的嘴角,明目皓齿地站在巴黎的雨夜里,对着我微笑。

“我叫Cary。”他对我说。

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脑海里出现了大尉的话,就像是一句预言。

你相信奇迹吗?

我曾经不信,但后来我信了。

因为有一个人总是让我相信,即使天崩地裂,世界消亡,他也不会丢下我,总会找到我。

因为这个人是匙楠,他就是我生命里最大的奇迹。

而现在,我也要成为他的奇迹。

“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快一点出现?”

嘿,匙楠,请原谅我的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