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疾的事她知道,约莫三十年前获鹿邑爆发了疫疾,而因为获鹿邑的地理位置,疫疾几乎是一爆发便迅速蔓延开来。
巫宗为此发布了召医令,号召天下有兴趣又不怕死的医者进入疫区对疫疾展开研究,争取研究出治疗的方子来。
有多少人响应了召医令没人记得,有多少医者死在了疫疾中也没人记得,与瘟魔抗争,死亡率高得惊人,以至于每个响应了召医令的医者都被要求先写好遗书再工作。
不少人唯一记住的是一名医者在自己意外染上疫疾后特别狠的往自己身上做实验,用虎狼之药生生把自己的命从死神的手中抢了回来。
那副虎狼之药在她活下来后被加以改进变成了正常的方子,可以治疫疾的方子。
那名医者的名字叫芕,是无姓无氏的贱民出身。
氓庶能记住的,大概就是百草天女退瘟魔的传说了,以及那尊天女像。
天女在退了瘟魔后离开了人间,回到了她的母亲,创造万物的高贵的神祇身边,人们感念其恩,自发性的为其修建了这座石像。
这座临江而立的天女像是由当年那场疫疾的幸存者一凿一斧,自备食水自备工具造的。
有的人在干了一段时间后便离开了,也有的人一直坚持,只要有空便来,但不论多少人离去,都始终有人接上,因而在一个月前这座天女像终于落成。
昭明在听完了氓庶的介绍后表示赞同的道:“天女是一位善良的女子,也是一位理智得近乎冷酷的女子。”
不仅仅是发现自己染上疫疾后能果断往自己身上进行危险实验,还因为她的结局。
神魔是否真的存在不得而知,神祇是否有子嗣也不得而知,但百草天女并非真正的天人,她是凡人。
我有罪,但我问心无愧。
这是芕被判刑的原话。
这位被世人所赞誉的天女掘开了逝者的坟冢,却并未取走坟冢中的陪葬品,而是窃走了逝者的遗体。对遗体做了惨无人道的事。即便被发现了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坚定的认为自己所作所为是有益医道发展的,因为她的医术的确通过研究那些尸体而有了很大的进步,她活着的时候,澜州巫医第一人非她莫属。
判者觉得她是疯了。
芕觉得自己很清醒。
她遇到了一个真正的魔鬼。
何谓真正的魔鬼?
洞悉人心的弱点,为你挖坑,再告诉你前面有个坑,掉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芕还是跳了。
魔鬼在告诉她,通过研究尸体可以增进医术时的眼神是笃定而戏谑的,一种期待好戏上演的戏谑。
彼时没明白,然当时光流逝,当心不可遏止的一遍遍回想魔鬼的指点时,结局便已注定。
亘白1083年,澜州大巫芕盗墓亵/渎尸体,获罪,处火刑。
昭明一边诉说着二十六年前震惊澜州的大案一边思忖着百草天女这个传说和芕的分离。
芕的罪名太严重了。
人族事死如事生,掘人祖坟之仇甚于夺人配偶,只要不是想背上不孝的罪名,就没有哪个被刨了祖坟的人是不想杀了芕的。
杀人很简单,但收尾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诚然,芕是无姓无氏之贱民,但她死的时候已经爬到了州级大巫的层次,不敢说名满天下,但多次响应召医令,出入疫区,活人无数,她自己就是最大的后台。
杀这样一个人,一个不好就得名声尽毁。
因而芕死后,她的形像被分裂了。
一个是明面上与芕这个凡人毫无关系却万人供奉的百草天女。
一个是荒淫无道声名狼藉的盗墓巫医。
世人都是瞎的吗?
当然不是。
芕最让人佩服的一点便在于此,她的好是真的好,她的不好也是真的不好。
盗墓是真的,荒淫也是真的,情人众多。别人最多脚踏两三条船,她能脚踏一堆船,和很多男人都有往来,却不是权/色交易。芕只和她看得顺眼的男人睡,至于对方是王侯还是贩夫走卒完全不重要。因而想和她发生露水情缘相当简单,让她瞧得顺眼即可,若是看不顺眼,纵是王侯也沾不了她,被她拒绝的无数追求者中不乏王侯级别的,....关于她的劣迹至少一半是真的,谈不上抹黑,另一半纯属虚构的东西则是二十多年的流传中不断被人给加上的,和主导了她死亡与瓜分了她死后权力空白的人们无关,那些受益者并未为她添加莫须有的罪名,只是刻意忽略了她的正面事迹,将她的劣迹百倍千倍的放大给世人看罢了。
她死后,有不少人在别人毁她名声时而反应激烈,将嘴巴不干净的那些无聊群众或揍或杀,这也使得芕虽然名声尽毁,但还没到九州闻名的程度,值得一提的是其中甚至有几个是主导了她死亡的人。
昭明觉得很是不可理喻,这前后未免太矛盾了,然后被人上了一人性常识课。
那几个反应激烈的人是因爱生恨。
芕的私生活相当之丰富,丰富得还很有特色。
爱慕者无数,她只睡看得顺眼的。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一个容颜瑰丽且充满魅力的优秀女子,她的情人里有没有真心爱她的?
自然是有的。
结局?
自然是被踹了。
爱是独占,容不下第三个人,遗憾的是芕到死都没有收心的表现。
爱慕她却被拒绝的人里有没有真心爱她想得到她的?
估计是有的。
当年之事,推波助澜导致芕变成烧烤的人,差不多三分之一是芕的旧情人,三分之一是求而不得的爱慕者,真正为了利益而想弄死芕的只有可怜的三分之一。
昭明仍旧不能理解。
求而不得也不能弄死别人吧。
那人让昭明代入一下芕的情人。
深爱一个女人,但对方只是和你玩玩,并不是认真的,你想认真还被踹了。
生不生气?
想不想弄死她?
昭明答曰:生气,但我不会想杀了她。
“为何?”
“如果不爱,我不会做那么无聊的事,如果爱,我舍不得杀。而且,我的寿命很长的,我可以慢慢的耗,我相信,只要是我爱的,哪怕最初不爱我,也终会被我打动。”
那人沉默须臾后说:一百年后的你或许会有另一个答案。
为何?
答曰:你尚稚,而芕的旧情人皆为大人。(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