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趾之乱让氓庶家破人亡,但对贵族也不是完全没影响,生活断崖式下降,只是因为原本就很高,哪怕是断崖式下降了,仍旧在锦衣玉食的范畴罢了。
饥民问题也不是不想好好解决,但谁家的余粮都不多,哪怕王尽量去解决了,也的确有不少氓庶被重新安置,但盗趾造成的破坏太严重了,再加上湟水的土地也不全是王的。
即便是王也不能干涉贵族的封地,而让贵族安置....这些氓庶都得变成奴隶。
虽然也不失为一种解决之道,但后患无穷,因而流民安置问题解决得很慢。
虽然贵族中不乏心地善良而自己掏粮施粥接济的,但涉及到王的流民安置政策时无一不是消极以对,人口就是财富,他们多得一分,王便少一分,而王少一分,日后对分封贵族的干涉力度也会轻一分。
杂烩粥和即将新建的击鞠场显而易见的让很多人想趁着这个机会捞一笔顺便削弱王的机会落空了。
却也没人想要做点什么。
出面施粥的是辛子,但那些健奴是问少昊君离借的,那些粮食是兖州和沃州的质子们提供的。
在拜访完了兖州街中质子们后辛筝又以少昊君离做为敲门砖访遍了沃州街。
这并非结束,辛筝打的白条仍旧在与日俱增。
访完沃州和兖州两处街区后开始向别的街区进发,不过访友效率明显慢了下来。
沃州和兖州虽有裂姓之乱的历史遗留问题,但也正因为这些历史遗留问题,双方对彼此都相当了解,再稍稍作作准备工作,说服并不难。而别的州,除了九州闻名的几个氏族是谁,辛筝的了解都是从青婧那听来的——今天祸害了哪个国,明天祸害了哪个氏。
青婧提到的大多数国和氏在她造访后不是已人为灭绝便是已衰落,除了让辛筝对贵族贵圈真乱的八卦有更深刻的了解并无多少用。
虽如此,却也没人能从根本上拆辛筝的台。
这些质子在帝都再落魄都是国君的后代,日后国中生变,未必不能逆风翻盘为君。
实际上出奔到帝都本身就说明这些质子心中仍有野心,想借助帝都伺机归国。
既然有野心,想让质子们做什么,自然得以利动人,且要给得比辛筝能给的多,再权势熏天的权贵也没法同时允诺如此多的质子利益。
即便能给,能不能被取信也是个问题。
辛筝虽然空手套白狼,但击鞠场全部的利润都被许诺出去了,诚意满满。
最重要的是,辛筝如今的处境,没有与如此多的债主出尔反尔的能力。
到最后,东郭的很多贵族能做的便是嘲讽辛筝将人当成狗来投喂。
贵族多养了狗,只有在训狗喂狗时才需吹哨,一声哨响,狗群飞快的进食。
这比嗟来之食更羞辱人。
真正有骨气的人被如此羞辱不是自刎就是杀了辛筝泄愤。
这一日溪忙了三个时辰后被允许可以休息一会儿,便打了一碗杂烩粥在一旁慢慢吃着。
许是因为说服的人多了,杂烩粥的食材越来越丰富,今日竟然往陶瓮里丢了两只鳖。
有了点荤腥后杂烩粥显而易见的更香了。
溪小口小口的品味,细细品着那一丝丝的荤腥味。
“荒唐!”
习惯了各种今天的粥如何如何的话语,突然听到这么与众不同的一句,溪诧异的扭头。
说话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身上穿的是宝蓝色的华服,身姿挺拔如松,容貌精致,能看出日后必定是一位能在史册上留下美姿仪的男子。
溪不懂这些,但下意识的从少年的衣着上判断出了少年不是氓庶,是贵族,溪下意识的匍匐在地,一起的还有周围一大片的人,腰背弯到极致,脑袋低到地上。
除了风声鹤唳八个。
他们也是下意识想匍匐跪地的,贱民哪怕是看贵族一眼都是一种玷污,不懂礼数的都在漫长的岁月里被处理干净了,一代一代筛选后留下的都是懂礼数的。
然而风声鹤唳八人是辛筝的奴隶。
辛筝明确表示过,我不喜欢我的奴隶跪别的人,在这帝都,除了王,你们谁都不准跪。
打狗还要看主人,八人的不跪并未带来生命危险,久而久之便忘了见贵族就跪的天性。
八人并不认识说话的少年,但少昊逢来了后辛筝向他借人给八人恶补了许多关于贵族的常识,因而还是从少年身上的服饰判断出少年是谁。
每个氏族都有属于自己氏族的图腾纹饰,少年衣服上的夔龙纹饰和王的氏族是同一种。
帝都里有资格使用这种纹饰的人不多。
王是一名男性贵族,纵使人王因为联姻之故可以广纳后宫,但王的合法子嗣并不多,只一子一女,其女在十二年的一次狩猎中遭遇意外被猛兽分食,其子则在十年前失踪,至今生死未卜。
王只剩下了一名血裔,便是其子留下的唯一独苗——王孙诵,年纪和少年正好对得上。
王孙诵在辟雍宫读书,大部分时间都在辟雍宫,此次是参加友人宴饮归来途径这里的。
他发现自己都要不认识帝都了。
见过施粥的,没见过这么践踏别人尊严的施粥。
这是在把人当成狗来对待。
王孙诵气得浑身的血都要沸腾起来了。
“王孙殿下怎会来此?”鹤唳一边行揖礼一边奇道。
施粥的地点深入南郭,离西郭也不远,一般情况下贵族是不会来此的,太脏太乱太差。
路是土路,街道上亦屎尿横流,若是赶上下雨,走都没法走。
王孙诵克制的道:“这种施粥法是谁想出来的,这是想让帝都变成帝国最大的笑话?变成最大的训狗场吗?”
鹤唳道:“这是我们大君提出来,很有效率也很方便。不仅能让更多饿肚子的饥民都吃到东西,也杜绝了饥民偷偷夹带食物离开贩卖。”
在刚开始时总有人试图偷偷夹带食物离开,也不乏人试图驱赶别的饥民好独占施粥点。
不过都败在了施粥制度上。
至于训狗,抱歉,他们没见过训狗是什么模样,还真不知道。
王孙诵道:“可这是对所有人尊严的践踏。”
鹤唳茫然的问:“尊严?那是什么?”
王孙诵被鹤唳发自内心的茫然给噎着了。
鹤唳不理解尊严是什么,辛筝也没教过他们这个词,因而她很快便将这个词给丢到了九霄云外。“虽然不懂殿下您说的是什么东西,不过,我们这里的粥并不强迫别人吃,不喜欢可以不来。”
鹤唳用眼神示意了下长得看不到尾的队伍。“不过大家好像都很喜欢被践踏尊严,看,这么多人都在等着被践踏呢,想来殿下您说的应该是一种好东西。”
王孙诵被气得险些吐血。“愚民。”
这个词鹤唳听懂了。
辛筝对氓庶的评价就是这个。
不过鹤唳也不觉得这有什么羞辱人的,愚民就愚民呗,能吃饱就行。而且她现在真的很忙,若王孙诵不是王的孙子,她是真的不想搭理他。
鹤唳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意思让王孙诵险些被气厥过去。(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