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离:“...”人与人之间一定要互相伤害吗?
君离默了片刻,道:“我刚开始也很高兴的。”
辛筝道:“头发的确很重要。”
君离摇头。“不是头发,是外面的赌局。”
辛筝茫然。“赌局怎么了?大赌伤身,豪赌怡情,最新的赌注价值已经达到八百万骨贝了,真有钱。”好想好想兼职一下盗匪。
君离叹道:“蒲阪冬季死了多少人,这些人....”他已经没话说了。
辛筝不以为然。“没人有义务救济别人,贵族的财富是贵族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不是大风吹来的。”
君离道:“可他们是统治者,他们的衣食住行与财富都是氓庶创造的。”
辛筝被逗乐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这么白痴?人只对上位者有责任与义务,对下位者只有权力,贵族尤甚,你若想不通这点,我早晚得为你写英年早逝的悼念文,希望你到时候莫要嫌弃我的文采。”
君离反问:“那你为何不高兴?”
辛筝道:“没什么好高兴的,我和你不一样。”
君离问:“那你为何帮流民活下来?”
辛筝理所当然道:“舍得舍得,欲得需先舍。”
君离道:“就算如此你也比外面那些更像一个贵族。”
辛筝瞅了瞅下面观景台上那些赌得正酣的贵族们,莫名有种被骂了的感觉。
为了保证赛事的激烈与吸引力,竞技场的每一位骑手都是精心挑选,又被辛筝亲自教育过,杜绝了舞弊的可能,因而一场叼狼大会激烈得可谓酣畅淋漓,竟远胜角斗场的角斗士以及人与猛兽的生死相搏。
观众们都很满意,纷纷打赏,打赏得很大方,金玉布帛应有尽有,看得辛筝又是一番红眼。
君离总有种辛筝随时都会拔剑而起杀光抢光的感觉。
这种感觉消失于一名竖人来找辛筝。
辛筝不认识这名竖人,但她识得对方衣服上的纹饰。
虽然每位人王因为出身氏族的不同,用的图腾也不一样,但王宫的基本纹饰却是几千年不曾变,完全沿袭了炎帝时的纹饰,最多就是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了精细处理,整体框架的焰纹不变。
人王的法理性来自于禅让,炎帝开了禅让的头,除了个别有心传位子嗣并且有信心自家子嗣活得下去的,每位人王都会反复提醒世人这点以此维护自己王位的法理性——有志于王位者也别着急,老子又不是能长生的炎帝,你们迟早能熬死我,熬不死我也可以好好培养子嗣参加下一轮的王位角逐,总之,别造反。
几千年下来,哪怕是乡下土鳖也能辨识出来。
辛筝的眼神瞬间变得平静且无辜无害。
君离清晰的感觉到了辛筝的变化。
君离用一双没有光亮的眸子生生表达出了错愕。
辛筝无视了君离的错愕,随着王派来召自己的竖人离去。
她的观景台位置是二等席位最末,离最高的观景台距离有不少距离,沿途能看到各处观景台的观众的表现,以及衣着。
于贵族而言,衣食住行都必须表现出贵族的尊贵来,直白点说就是怎么奢靡怎么来,斗富更是常事。
一个贵族如果衣食住行节俭,会被认为是家道中落了,被整个贵族圈子歧视,甚至打压。
只有拥有足够的权势才能源源不断的获取财富。
奢侈是权势与尊贵的表现,节俭是衰弱的信号。
为了维持这种奢靡的生活,对底层的横征暴敛自然不可避免。
辛筝没那么多悲天悯人的想法,单纯的觉得,真有钱,好想抢劫。只是终究还是记得这是什么场合,生活太优渥,混吃等死都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过一辈子,很多贵族都给活活养废了,但也有没废的,而没废的这部分大概往往继承了贵族的精华,普遍人精子。
辛筝所有想法都被有意识的转化为对财富的艳羡。
将情绪控制得无波无澜,她还没到那个境界,只能做到伪装成近似的。
发现辛筝的眼神后,留意到的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了鄙夷之色。
果然是乡下来的土鳖,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辛筝仿若未见的跟在竖人在身后,竖人不由对辛筝刮目相看,见过土鳖,着实没见过土得如此坦荡的。
最高的观景台上坐的人不多,都是王与方雷侯及其子孙家臣,辛筝还为防风侯及其子孙家臣也准备了位置的,不过防风侯还在归途,因而坐在防风氏区域的是防风氏在帝都的另一主事者防风阳生。
辛筝努力的回忆了下如何行礼,发现自己也不太清楚下位者怎么给上位者行礼。
她在辛国时都是别人给她行礼的,即便是辛襄子,这年头孩子夭折率太高,如果每个孩子死了,贵族都要服丧的话,这辈子都不用干别的了。
贵族对于子嗣都是三岁了才会上族谱排序齿,若是庶出,至少得总角了才能序齿,若是父母忘性大,成年了才能上族谱也不是不可能。辛筝虽然三岁便序齿上了辛氏族谱,但上了族谱和投入感情是两回事,正常的贵族父母都是孩子至少十二三岁了不容易夭折才会开始培养感情....辛襄子在世时,除了辛襄子临终那段时间,父女俩都是十天半个月才见一回,对孩子的要求也不高,跟逗宠物似的。
辛筝这辈子从未以下位者的身份向谁行过礼。
怎么行礼自然是学过的,但学完就没用过,只能记得大致,细节方面....
辛筝果断无视,一脸坦然的粗糙行礼。
观景台沉默了一瞬。
好歹也是一国之君,行礼有必要行得如此没眼看吗?土鳖也不能土得连最基本的礼仪都没了。
王的心情很好,对辛筝甚有好感,哪怕是礼仪差了些也不在意,让辛筝来自己旁边坐。
辛筝瞅了瞅,只有王孙诵身边有张空席,无视王孙诵眼中的排斥走了过去坐下。
王孙诵的排斥眼神在辛筝坐下后明智的收敛。
王心情很好的与辛筝闲扯着,仿佛在对待一个合眼的晚辈。
辛筝一边陪同闲扯一边打量这座观景台上的人。
王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几许,充满威仪的男子,但对待晚辈又很亲切。
辛筝并不认为这是真的亲切。
这代的王可是近千年来唯一一位大权在握的王,虽远不能与四帝比,但至少重新聚拢了帝国的散沙,做到了神散而形不散,在他之前的好几代王可是连王令都出不了蒲阪。
方雷侯则是看着不惑之年的温润男子,胡子修得很好,温润之余还有几分仙风道骨。
只看形像不考虑方雷侯当年差点夺得王位,角逐失败后为臣成了蒲阪仅次于王的大人物,和王在争斗的同时又收拾了一个又一个的国族这些事迹,方雷侯看着很适合去做个隐士高人。
做人就不能表里如一吗?
辛筝心中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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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的很多小说,志在天下想当皇帝的主人公的初心都很伟光正,我想写个初心不伟光正的,辛筝是纯粹的功利主义者,她活人逾十万,但初衷与善良完全不搭边。
有舍才有得,她很懂这个道理。
但个人觉得,她这种态度对于百姓其实也挺好的,至少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会很认真的干实事。(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