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阪的薪火台是所有薪火台中规模最宏大的,人族在此经营了两千多年,四帝中有两位于此君临元洲。
宫阙绵延十里,其中多凋败之地。
要维持这样一座台城,每年的开销都太大了,当王权一日比一日没落后,不断有宫室被荒废,一度只有王居住的宣政殿与议事殿还保留着些人气。
直到如今的王继位情况才好起来,不少宫室被重新修葺,恢复了人气。
辛筝在台城的门口并未呆多久便被带进了宣政殿,一路上见到雕梁画栋无数,心中不由将之与毕方台比较,发现完全没法比,倒不是说毕方台不如薪火台金碧辉煌,虽然也的确不如,但更大的差异还是风格问题。
毕方台与其说是台城,倒不如说是一座名为台城的堡垒,每一根线条透着凌厉的味道。
安全....只要内部不出问题,辛子在毕方台的安全非常有保障,当然,舒适就完全不能保证了,所幸历代辛子里都不讲究住得舒适与否,也讲究不起来,北方那环境,想讲究也没条件。
只是,对比有条件讲究的薪火台,辛筝莫名的发现自己还是更喜欢自己记忆中那座杀机四伏的毕方台。
一路无话中见到了王。
王的精神不是很好。
辛筝很理解,防风侯终于将兖州西部的流民帅给杀得差不多了,蒲阪暂时不必担心有叛贼又来找麻烦,但这只是暂时的,流民仍旧存在,且四处劫掠,不断制造新的流民。流民帅也只会跟韭似的,割了一茬还有一茬。
若不能解决流民问题,王也别想着以后击败太昊琰重新统一帝国了,太昊琰自西打过来完成统一更靠谱点。
不论是与盗趾还是流民都算是充分证明了一件事:我们是草芥,我们是蝼蚁,我们愚昧,我们卑贱,我们只会破坏,我们成不了事,但我们能一刀一刀放干帝国的血。
堪称放血疗法的终极运用。
要么涅槃,要么灭亡。
一见到王,辛筝便极为诚恳的道歉自己干了什么。
本来因为流民问题而头疼不已的王闻言如之前的君离一般怔愣了。
男人能强男人已经让他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了,结果辛筝更上一层楼,让他知道,女人也可以把男人给强了。
不过数日,屡屡大开眼界,委实令人无言。
辛国究竟是怎么教出这么个奇葩国君的?
王怔愣时君离也赶紧行礼为自己揽罪,这事他也有份,辛筝是为了给他出气才如此的,要罚就罚他。
王确定了一件事,这俩都是奇葩,一个是太天真,另一个太混不吝。
“何氏子在哪?”王问。
如果人没死,那就是小事一桩,如果人死了,也不是不能压下去。
辛筝坦然回答了位置。
王让人去看看死没死,然后让辛筝将荆条给放下来。
辛筝乖巧的将荆条给扔了,静静的等着结果。
君离比较活跃一点则是询问王近来可是在忧心流民之事。
王轻叹,将关于流民的奏疏给君离摸了摸字迹。
防风侯都还没走呢,第二茬韭就冒出来了。
防风侯显然不可能在昆阴之地呆到天长地久,无奈之下给王上书,干脆将昆阴之地封赏给有功之士吧。
封君对于自己的封地还是很爱惜的,会下很多功夫去治理与控制,而有功之士不惧杀人,不会怕流民,迟早解决问题。
君离一摸便明白王在烦心什么事了。
且不说分封制对王权的危害,便是真的权衡利弊搞分封,王也不可能将昆阴之地分封给防风侯麾下的将士。
这年头不管是读书还是习武,开销都很大,寻常人家承担不起,有这能耐的,不是贵族也一定与贵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防风侯麾下的有功之士,军功必定是有的,但忠心的是谁就很难说了。
昆阴之地紧挨着虎跳峡,虎跳峡后面就是王畿的核心湟水之地。
君离摸着奏疏,很想跟少昊亓说,怎么瞧都觉得帝都革新派的未来堪忧。
辛筝道:“安置流民,开销甚大,王何不令辟雍学宫的帝子王子公子们去治理昆阴之地。”
王有那么一瞬觉得随便辛筝去死也不错,太蠢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辛筝真蠢的话也不可能孑然入帝都,在帝都打下局面。
君离道:“若如此,昆阴之地岂非尽入诸侯之手?”
辛筝理所当然道:“辟雍学宫的生徒有何功绩可分封昆阴之地?自是每人治理一地,治理得最好的可分封一地。”
王闻言思忖了下,发现这竟是个不错的主意。
学宫的生徒有血统,但王畿之地和靠近王畿的土地不是光有血统就能分封到的,拿昆阴之地的分封当鱼饵,如何不能钓得学宫生徒背后的氏族往打烂了的昆阴之地投入钱粮。
王与两个半大孩子聊了起来,不知不觉便忘了时间,想起时间还是去找何氏子的人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何氏的族长以及辟雍学宫的乐理教习燮。
辛筝太缺德,把人扔荒宅里连个毯子都没给盖,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活活冻死了。
辛筝闻言顿觉无语,不由腹诽一晚上而已,如今还是孟夏时节,哪怕后半夜的时候会冷一些,就这么给冻死了,这身体素质是有多弱?她一个病秧子扔雪地里一晚上都冻不死。
何氏族长是来找王讨公道的。
王被何氏族长的惨嚎嚎得头疼,却又委实不想将辛筝如何,而且这里面还牵扯到了君离,下意识踅摸怎么保下辛筝。
王一边思索一边问容貌俊美不凡的年轻人:“燮你怎会与何伯在一起?”
燮道:“来认罪呀。”
燮指了指何伯。“他儿子是我与辛筝联手弄死的,辛筝都来了,我一个大人,自是不能逃避责任。”
众人俱是一愣。
王不解:“为何?”
燮又一指君离,叹道:“他老娘是我从姐,走的时候托我照顾她儿子,不曾想,竟差点在我眼皮底下出事,我自是不能无动于衷。”
没搞死何伯全族都还是他如今被除族了只能靠自己。
君离惊讶:“你是连山氏的人?”心中甚为温暖。
燮摇头。“不是。”
君离不解:“那你?”
连山果的父母都是神裔氏族的族人,不存在和哪个大氏族有亲戚关系的情况。
“我曾为九方氏族人,不过已经被除族了。”燮回道。
王闻言有些诧异。
他知道燮是学宫祭酒同母异父的弟弟,但燮曾为九方氏却是不知。
虽然除族了,但神裔氏族就是个亲戚窝子。
与俗世子女随父母的姓氏不同,神裔氏族成员的姓氏一看天赋更适合哪一支,其次才看父母,因而自己是连山氏,父母是别的氏在神裔氏族并不少见,这也是连山果会托燮照顾儿子的缘故。
虽不知燮是犯了什么事被除族,但就算除族了,也没人敢让他偿命,没人想得罪神裔氏族。
不仅仅是氏族之间没那么大的利益冲突,也因为这些疯子连帝族都敢屠杀。
王能想到的,在场其它人也能想到,当燮跑来认罪,何伯就已经无法索求公道了。
这件事就是不了了也得了了。(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