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赐土地无疑比不赏土地的有吸引力。
军中与序学培养的人才,不乏想去投靠代君的。
长吏虞给辛筝去信询问要不要杀了,辛筝表示随他们去,不用管。
长吏虞不太能理解,便来询问青婧,虽然青婧的三观无法令人苟同,但所有人里,这位是最能猜到辛筝心思的人。
听着里头的谈话,竹有些犹豫要不要避避,便见青婧招了招手。
竹这才迈进了门,在青婧旁边的草席上跽坐了下来,听得青婧对长吏虞道:“你可见新兴军功贵族中有无姓的?”
长吏虞一时愣住,刹那便明白了。
青婧见长吏虞懂了,便不再多说什么,而是取出了一把造型古怪的青铜钳。
竹认得这钳,前日青婧便是用它给一个难产的妇人接生的,母女平安。
长吏虞疑惑的看着产钳。“这是做什么的?”
“接生用的,妇人难产时刻用它夹着胎儿的脑袋将胎儿弄出来,可解难产的困难。”青婧道。
长吏虞怔了下,问:“夹着胎儿的脑袋,不会有后遗症吗?”
“容易制造脑瘫,也就是生活不能自理的白痴,不过这问题也不大,杀了便是。”青婧甚为随意的回道。
竹与虞俱是沉默的看着青婧,很怀疑这人有没有同情心这玩意。
这钳的副作用不觉得太大了点吗?
青婧问虞:“你可知妇人生育的死亡率?”
虞以前不知道,但这几年被辛筝定下的人口标准快逼疯了,封地里多少人口,多少男人多少女人,不同年龄段多少人口,一清二楚,妇人生育的高死亡率自然也有了清晰的认知。
从未生育过的虞虽知妇人生产是一只脚踏进上黄泉路的事,却没想到死亡率那么高,即便不死,也很容易伤了身体,导致之后活不长。
青婧继续道:“可知一个快饿死的人忧虑麦子吃多了会撑死是什么?”
虞一时有点懵。
青婧微笑道:“贱人的矫情。”
虞无法反驳,她现在也不是养尊处优不知底层艰难的天真女孩了,想想产妇的高死亡率,的确很矫情。
“你将如何用写下来,写得详细些,我再调人手与你学习。”虞道。
虞很忙,再询问了下青婧有无什么甚研究成果,有无甚需求后便离开了。
竹一直很安静,直到虞离开了才问青婧。“大君对那些人那么好,竟还背叛,大君还....”
竹一时气结,不知该气那些人的忘恩负义,还是气辛筝的软弱。
青婧随口道:“天下熙熙攘攘为利而来,天下熙熙攘攘为利而去,你的大君给得很不错,甚至可以说,没有兕子的培养,他们不会有如今的才华,但那又如何,兕子能给的太少。”
裂土分封为公卿贵族才是人心所向,辛筝偏要反着来,什么都能给,就是不给封地。
辛鹿给予军功不缴纳税赋不服徭役的特权,只是要做为常备军,算是以血税代替税赋徭役。虽如此,却也很划算,井田制也在崩溃,土地私有制在发展,这些新贵大量强取豪夺土地,逼氓庶为奴,为自己耕作土地,加之不用缴纳税赋,财富积累非常快。军功足够高,也可分封。
甚至有不少氓庶为了逃避税赋,自愿将自己的土地挂到新贵的名下以逃税。
而辛筝,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出辛筝对让所有人包括贵族缴税有多执着,怎可能允许有人不缴税?
竹道:“兕子给得很多了,活命,读书识字,习武,都已给了如此多,还不够吗?”
“人心欲壑难填,且即便你,如今觉得兕子给得很多,或许日后就恨她给得不够多了。”青婧继续道。“而且,兕子也不是白给的。”
竹道:“我知,但那是应该的,她给了我们那么多,要我们回报一些也是应当的。”
青婧看了眼竹,觉得竹挺幸运的,正常的孤儿不会有这些质朴的想法,道德是只有生存得到满足后才会追求的东西。且即便是生存得到满足后,大多数人也还是更注重利益,道德不过是用来安慰自己良心自我满足的东西,该杀人放火金腰带时还是会杀人放火,只是会告诉自己,这是正义的,这不是错。
竹是孤儿,却在育幼堂收养,小小年纪,压力并不小,却无生存压力,心思难免质朴些。
看着竹与内心一致的气呼呼模样,青婧道:“你的大君并不软弱。”
竹不解。
都放过那些忘恩负义的人了,难道还不软弱?
青婧想了想,给竹简单讲了下帝国最近五百年的王权更迭史。
白帝之后,王位便在小圈子里轮流,而这个圈子也随着时光的流逝不断有人被淘汰,越来越小。
但在四五百年前的时候,有外来者挤进了这个圈子,做了王。
后来,这个王背负污名而死,他的氏族也被全族被屠。
竹听得目瞪口呆。
青婧道:“对于圈子而言,他们不喜欢有新鲜血液加入,一旦有新人想挤进去,必然遭到整个圈子的针对。”
竹道:“可是代君喜用新人。”
青婧颌首。“但他提拔的人都是土地主出身,有土地,有僮仆,有财富,有姓氏,祖上也曾是贵族,在各自的地盘都有一定的影响力,只是没有权势罢了。为了与公卿贵族对抗,这些土地主抱成了团。那些人,他们无土地,无僮仆,无财富,无姓无氏,什么都没有,属于真正的贱民。不论是贵族还是土地主都不会喜欢他们,而辛鹿也不会为了这些贱民得罪贵族与土地主。”
辛鹿的执政路线已经能看出来了。
他也不喜欢世袭的贵族,动不动就换国君,辛国都让搞死十二个国君了。
比起辛筝,辛鹿的风格无疑温和很多,慢慢的扶持军功新贵与世卿世禄的贵族抗衡,搞制衡之术。但世卿世禄们也不是瞎子,只是辛鹿做得还不是太过分,尚在忍耐范围,因而能忍,但忍着不代表就没被得罪。
已经得罪了公卿贵族,辛鹿不会脑有恙的再为了贱民得罪地主出身的军功贵族。
辛鹿不会,为了讨好辛鹿而各方面跟着辛鹿也是代表地主新贵的辛驷自然也不会。
辛鹿的妻与子倒不是新贵势力的代表,但他们代表的是公卿贵族,更厌恶贱民不守贵者恒贵,贱者恒贱的道德。
若是那些人是千里挑一的天才或许能破局,挤进去,但世人多以为是天才,只缺机遇,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天才?更多的还是平凡之人,自信心填不了天才与凡人之间的鸿沟。
即便是天才,也需要受到教育才能从璞玉中打磨出来。
寻常氓庶,在教育资源方面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与世卿世禄的贵族以及拥有土地的地主比的,不管是哪个都是脱产者,打小开蒙,读书习武。
竹问:“他们会死?”
青婧点头。“要么认命为奴,要么全家死光。”
竹有些同情,外面的世界也太糟心了。“他们可还能回来?”
青婧道:“兕子没那么善良。”
以辛筝的性子,敢回来,肯定会被扔去当矿奴,能活过三年算命大。
竹想了想,说:“那也好。”(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