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看了看雪阙那沉甸甸的钱袋。“你今儿是准备大采购呀?”
正常出门,随便揣几枚铜贝便足矣,哪怕是准备出门买东西,也不过是添十几二十几枚铜贝,或是一两枚银贝,总得来说,分量不会太多,但雪阙的钱袋....明显是大采购的分量。
“是呀,本来准备买几尾大鱼的,家里被压塌的房子重新盖好了,想着请邻人们吃一顿全鱼宴。”雪阙露出了苦笑。“我都提前一个时辰了,还是没买到。”
掌柜也馋鲜鱼,但供不应求,都没辄。“这也没办法,冬日船只无法通航,陆路运输,只能运咸鱼,可咸鱼哪有鲜鱼鲜美?”
雪阙赞同的附和。
咸鱼哪有鲜鱼鲜美。
他现在对蟹螯半岛的怀念堪比绵延端水,在半岛上,哪怕是冬日,实在是馋了,也能自己去捕鱼,冬季的时候半岛周围的海域都是冻着的,寻个地方,砸出一个洞,大鱼便会自己跳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他现在完全相信史书上关于羽族的祖先最早的时候是生活的元洲南部的沿海与沿海群岛上的记载了,能够满足羽族这种饮食口味的地方,只能是沿海与海中岛屿。
盛满的盐罐不沉,不过两斤左右,反倒是蜜实粉分量很沉,二十斤一包。
加起来二十余斤,抱一会还行,一直抱着那就很累了。
雪阙将盐罐与蜜实粉放到了狍子背上,这种傻乎乎又好喂养的动物是北方最常见的家畜,也是给孩童乘骑的一种驮兽,赶集时买的东西不多的话也可以让狍子驮着。
不过狍子能驮的东西并不多,最适合的驮兽为牛马,但之前的白灾中,牛马在屋舍倒塌时受了伤,现在还养着呢。次为犴和赤鹿,做为鹿家族体型第一与第二的巨人,犴与赤鹿的负重能力都比狍子更强,但雪阙家养的犴在前几日被邻人借走了,而赤鹿,孟冬的时候便被宰了吃肉。再次为北方重要交通驮兽之一的角鹿,但雪阙家没养角鹿,雪阙最终只能牵着家家户户都有养的狍子出门。
将东西放好,雪阙牵着狍子在集市上逛了起来。
冬日的集市是最萧瑟的。
货物种类极少。
雪阙逛了一圈,买了一篮藕与十块姜,冬日不吃点素的,肠胃会受不了。
实在没找到还有卖鲜鱼的摊子,雪阙无奈的买了一篮子腌鱼,再买了半扇牛肉。
吃不了鱼,吃牛肉也可以凑合。
羽族以一百户人家为一里,一百户人家自己投票选一个里司,遇到白灾时里司会在上头的支援下组织自己管辖的人手救灾与灾后重建,再根据决定要不要去别的地方帮忙。
雪阙只有长兄受了伤,却无人死亡。
屋子塌下来也需要时间,大部分羽族都能短暂的飞翔,不怕疼的找个方向比如窗子飞撞出去,会受伤,却肯定死不了。
雪阙的长兄没选好方向,别人撞的窗子,他撞的是墙壁。
至于屋子塌了,在邻居们的帮忙下,也已重建。
只是,都是千百年的邻居,再熟也不能理所当然的让所有人无偿为自己干活。
久而久之,屋子建好后宴请所有人吃一顿饭食便成了传统,全鱼宴是最合适的,但没有鱼,走兽的肉也可以凑合。
半扇牛肉,再宰了三只狍子与一匹驽马,雪阙合着父亲与同父母的长兄次姐一同做了一顿非常说丰盛也丰盛,说寒酸也寒酸的筵席。
丰盛在于肉很多,寒酸在于羽族第一喜食的是鱼虾,次为新鲜果蔬,最后才是走兽的肉。
肉食在羽族并不稀罕。
主食蜜实是树上结的果子,地面放着未免浪费,干脆撒些能增加土地肥力的牧草种子,增肥与畜牧两不误。
家家户户都有养着牛马鹿,虽然兼着驮兽的作用,但更多的还是用来吃的,太多了,当驮兽也用不了这么多。
雪父咬了咬牙,让次女去将自己窖藏了两千年的一瓮酒取出来。
女儿诧异。“那瓮酒父你不是打算死的时候再喝吗?”
酒也是有保存期的,大部分酒有保存上限,保存得太久,再喝那就不是享受醇酒,而是想不开了。
有大部分,自然有少部分,而这少部分酒酿起来很麻烦,也很费事,因而相当珍贵,但味道却是一等一的好,年份越久就越醇,因而被称之为万年香。
虽然麻烦,但酿造的法子在羽族也不是秘密,家家户户都知道,端看愿不愿意费那个事。
雪父早年花了百年的时间收集材料与酿酒,酿了几十瓮万年香。
酒不负其名,很香,香得雪父每逢心情好或不好的事都会以各种理由饮两盏....,某一日,雪父忽然发现自己的万年香只剩下一瓮了。
雪父决定这翁酒要留到死的时候再饮,这回的决心明显很坚定,这都一千年过去了,那瓮酒还在。
雪父一脸肉疼的道:“酒喝了,还能再酿,你快点去拿,别让我后悔。”
女儿忍俊不禁的招呼弟弟去帮忙搬酒。
一人一盏万年香,雪父这才对筵席满意。
几百号人把酒言欢,大啖兽肉。
雪阙是未成年人,万年香的酒劲太厉害,不给孩子喝,只能捧着蜜实酿的蜜酒大啖牛肉。
大兄烹牛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有嚼劲却又恰到好处,一点都不会让人腮帮子都累了也嚼不动。
几百号人漫无边际的闲扯中,话题不知跑了多少回,从生活琐事跑到了国族大事,再跑到了人族,最后跑到了雪阙的身上。
“阙,你不是有个人族弟子吗?她怎么样了?”
雪阙懵了下,将嘴里咀嚼着的牛肉咽下,这才回道:“你是说乔?她十七年前便回人族去了。”
邻人诧异了下:“她全族都被杀了,还敢回去?”
岂止全族都被杀了,同学也让杀光了,那可都是我辛辛苦苦教出来的学生,一夕间就只剩下一个还活着的了,而且还是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雪阙闻言露出了无奈之色。“乔说她放不下,若不能报仇,这人间于她而言便如地狱。”
死孩子怎么劝都不听,坚定以及肯定的要报仇。
自前几年来信告诉羽族盗趾的事,字里行间疯狂暗示盗趾对人族的破坏力很大,暗示羽族出兵转移一些蒲阪的注意力,让盗趾能获取喘息之机后便没了书信。
也不知如今怎样了。
雪阙担心的蹙眉。
邻人道:“遇到那样的事,谁能轻易放下呢?”
雪阙心不在焉的点头。
不放下的话,他怕乔迟早自我毁灭。(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