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哪怕这个朋友和自己也有点旧怨,但矛盾也有主次之分。
这也是他来到荒原的目的。
做为一个君王,感情什么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拎得清主次矛盾。
貊王若是拎得清,那就是可以合作的盟友,若拎不清,那龙伯的未来也不用指望了。
长生种一旦出个明君,会带来长达千年的繁盛,但同样的,出个无能昏君,杀伤力也是长达千年。当然,活不到寿终正寝就另当别论。
乘坐龙伯族造的大船离开了黑水城,羽泽有留意到黑水两岸绵延不绝的麦浪,每一条麦浪都是整整齐齐的,形状足以满足强迫症,应当是用了什么新式农具做到的。
龙伯族真的在这寒冷贫瘠的荒原上实现了大规模的农耕。
羽泽甚为感慨。
随着渐渐远离黑水城,麦浪开始减少,稀稀疏疏,最终被森林所取代,而森林之后是一望无际的草海。
羽泽很少见到这样的草海之景,羽族崇尚森林,开拓到哪就把森林种植到哪,因而羽族的疆域里,郁郁葱葱的林海才是最常见的景色。
草海的草都是龙伯族培育的龙伯草,荒原原本长的是什么草已经无从考据,反正荒原已经被龙伯草占据。
草海高的平均水平在一丈左右,叶片肥厚且多,莫说走在里面,便是骑马在里头也极可能被草海所淹没。
这也意味着草海更加危险。
人行于其中根本看不清周围有什么,而荒原地广人稀,各种肉食猛兽层出不穷。
羽泽坐在船上时远远的都能听到豺狼虎豹的合唱,原本还想过去草海里走走,但听了万兽合唱后明智的放弃了。
船上虽然很枯燥,沿途所见风景除了草还是草,但去草海里又能看到什么呢?四面八方都是草,在船上的话,低头好歹还能欣赏一下河流流动的风姿,以及水中游鱼的矫健,馋了的时候也能捞一尾鱼换换口味。
船穿过运河进入漠河,再通过漠河来到大泽时已是仲秋,大泽周围的土地上种植的麦不多,更多的还是龙伯草,但因着季节的关系,羽泽没看到牧草绵延成海的情况,龙伯族挥舞着长的惊人的镰刀赶收着龙伯草,貊城方圆几百里的草场都被剃成了秃瓢。
坐在船上远远的能看到龙伯族驾驶着一种荒原特产的重型马将一车车的牧草运回貊城。
车非常大,完全是移动的房屋,还是大户人家的那种屋子,一捆又一捆的牧草堆得密密实实的,高至少一丈。
如此载重,一般的车轮早就给压进土里出不来了,但龙伯族的车不会。
车轮高度目测至少五尺。
这般重的车一般马根本拉不到,因而用的是马种是一种举世无双的重型马,马的自重便至少一千两百斤,成年肩高普遍在六尺到七尺之间。
这种马是龙伯族在荒原发现并不断改良的马种,许是为了适应气候,马的脚上长有细细的长毛,寒冷的冬天身上也会长出一层细细的马绒来抵御严寒,但是来年至春夏差不多会脱干净。
虽然元洲的重型马不止这一种,但荒马无疑是龙伯族最喜欢的,每个龙伯族的部族都养着不少荒马,貊城更是有十数万荒马,在这个冬季即将到来的时节,所有的荒马都和驮兽都被拉了出来拉车。
重型马与高车的组合远远的便让人有一种震撼之感。
羽泽忍不住踅摸怎么趁这个机会搞一批荒马回国。
羽族也养马,也有重型马,是在开发蟹螯半岛时发现的,但和荒马一比还是差得远了点。
正踅摸着,忽然看到了一队约两百人的龙伯人着皮甲一人三马的离开貊城向西北而去。
羽泽见此好奇的问:“那位领先的贵女是?”
龙伯族颇为骄傲的道:“那是我们的三王女。”
“她这是要去狩猎吧?怎么带的弓矢那么少?”羽泽随口道。
那位王女的队伍明显轻车简从怎么方便怎么赶路来的模样,但这个时节还出远门,羽泽很好奇是什么事。
胥吏也不清楚,即便清楚也不可能说。
羽泽也没继续打探,胥吏是真不清楚,等进了貊城,收集一下消息,总能分析出来的。
船很快行至渡口,羽泽忽然感觉鼻尖凉凉的,抬头一看,天上开始下雪了,顿时一愣,现在才仲秋过半吧。
渡口的船只管理小吏告诉羽泽,他们的运气不错,今年的雪又提前了,他们若再迟一两个时辰到,很可能给困在路上了。
一两个时辰而已,也不远,怎会困在路上?
羽泽很快就懂了。
大雪纷纷扬扬,说它是鹅毛,那是对鹅毛的浮夸称赞,雪花比鹅毛大了至少一倍,砸在身上生疼。
羽泽更加好奇三王女干嘛去了,这么大的雪还出门,且是远门,显然不会是什么小事。
进了貊城,羽泽很快给貊王递上了国书。
国书递上去不可能第一时间就得到接见,国君又不是奴隶,怎么可能被人随叫随到。
羽泽先在一家逆旅安顿了下来,逆旅里往来皆为龙伯,哪怕羽族的个子都很高挑也架不住龙伯更高,鸡立鹤群的存在感不比鹤立鸡群逊色。
虽然是邻居,但隔着绵延的苍梧山脉,哪怕是翻过苍梧山脉,那边的土地也同样很冷,而且羽族的农耕方式注定任何一个种族打下羽族的土地后想要治理都会很难。因而双方虽有冲突,但冲突并没有特别大,有时还会有商贸往来。
貊城的底层龙伯都只听说过羽族,读书的时候读到过羽族与龙伯族最早的历史恩怨——羽族灭亡了龙伯族建立的第一个也是最繁荣的王朝。
但那实在是太久远了,远到羽族建立的第一王朝都灭亡千年了,因而大部分龙伯对羽泽都是单纯的好奇。
羽泽非常自来熟的与好奇自己的人一起聊了起来,很快便坐在一起饮酒。
龙伯族好酒,无酒不欢,饮酒便如饮水。
羽泽非常痛苦的灌得自己胃里全是酒,终于收集到了有用的消息。
拘缨国昨日有使者入城。
昨日使者入城,今日三王女就往西北去了。
羽泽捧着饮酒过渡有些混沌的脑子思考着两者之间的联系,拘缨国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可太远了。
拘缨国虽占据荒原中部,但国都实际上在荒原南边广袤的针叶森林里。
哪怕羽族有心,也很难对拘缨国有所了解。
羽泽一直想到睡着都没想到,醒来的时候被告知貊王要见他,只能先将此事搁置。
与貊王的会面相谈甚欢,谈天说地,就是没谈到重点上。
老狐狸。
羽泽心中腹诽。
虽如此,羽泽也没丧气。
貊王虽然一直没跟他谈到重点上,但她肯见羽泽本身就已证明她并不在意两族的历史恩怨,而虽然没谈到定盟,但他俩聊的最多的便是小冰期,互揭历史。
小冰期是周期性的,元洲的智慧物种就没有没被虐过的。
龙伯亦然,羽族亦然。
不同的是,羽族最终解决了问题,而龙伯有心解决问题,却囿于资源的困乏而做不到。
莫说解决小冰期,小冰期到来,龙伯族想生存就必须南下。
只有夺回繁华锦绣的九州地区,龙伯族才能有资源解决小冰期。
定盟是必须的,但怎么定盟,彼此的义务和权力却是不能轻忽的。
羽泽估摸着,自己可能要和貊王扯很久才能将盟约给定下来。
但不管需要多久,只要目的能达到,他都能耗。(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