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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有温暖的地龙,有柔软保暖的裘衣,有宽大牢固的大床,没有掺杂折磨牙齿的砂石的精细食物,有各种让肉和鱼更加好吃的酱....应有尽有。
羊肉很美味,兕子却不怎么吃,全程都在照顾辛子吃。
辛子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大好,吃东西很是讲究,不然容易影响身体,兕子要照顾他便很难吃得痛快。
辛子问:“阿子可是知错了?”
兕子诚恳点头。“兕子知错了,兕子不该离家出走让君父担心,君父想怎么罚兕子,兕子都认,就是别气了,会气坏身子的。”
辛子有一瞬的无言。
你还知道老子会气坏呀?
有心想说说那个奴隶的事可是知错,但考虑到上次让小东西禁足结果小东西离家出走,想想还是罢了。
那个奴隶已经死了,一个玩伴而已,给小东西多点时间,自然而然就会忘了。
许在外头吃了苦头,比起过去一天不皮就浑身不舒服,如今的兕子安静了不少,不再天天惹麻烦。
辛子从贵族子弟中寻了三个孩子给她当玩伴,觉得这回兕子很快就会那个小奴隶给忘了。
兕子有没有将小奴隶给忘了不得而知,但她和玩伴合不来却是真,第一天便将三个玩伴给揍了。
奴仆来报时辛子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生气,而是那三个玩伴都比兕子大三到五岁,小家伙竟然打赢了,武力可以呀。
“为何要揍自己的玩伴?”辛子问。
兕子沉默以对。
辛子也不需要兕子说什么,这宫廷里发生的事,只要他想知道的,就没有瞒得住他的。
兕子出生时正是九州北方大范围的雪灾,冻死人畜无数,便有传言说兕子是灾星,随着这几年的冬季越来越冷,这个传言也愈演愈烈。
兕子会出手打人也是因为其中一个玩伴背后说她是灾星。
辛子也没想到那个玩伴会如此,揍了也就揍了,甚至打死了都是小事一桩,他所疑惑的是,兕子为什么连另外两个也揍了。
见兕子不吭声,辛子只能开口问:“为何全都揍了?”
兕子随口道:“看他们不顺眼呗。”
这话你自己信吗?当你老子我和你同岁吗?
辛子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平静。“罢了,为父重新为你寻几个你看得顺眼的玩伴。”
兕子道:“我不要。”
辛子问:“为何?”
“不喜欢。”兕子道。
辛子:“....”
在连着换了三茬玩伴都被揍了后辛子便不再给兕子找玩伴了,同时给兕子找了个更好的武技教导者,这么好的底子不好好培养太可惜了。
兕子学得很认真,但花的时间并不是很多,并非不想,而是不能。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辛子病倒了,却也没太在意,这些年只要入冬天气一冷他的身体就没有不病倒的时候,虽然每次都熬到了春暖花开,但辛子知道,自己的躯体内部正在衰败,不是这个冬季便是下个冬季,那一天不会太遥远了。
未免自己去后辛方出问题,身体越衰败辛子便越拼命的为身后事筹谋,而越熬,身体便越衰败,喝得药便越苦。
兕子似乎真怕他哪天就这么起不来了,再不懂事也知道辛子是自己的后盾,若辛子去了,兕子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殉葬。
国赖长君,幼主当国,国必生乱。
天天亲侍汤药,竟难得的有了名声——亲尝汤药,孝顺有加的嗣君。
冬日渐渐走到尾声,虽然辛子的身体还是没什么起色,但按着过往的规律,待到冬季完全过去,春暖花开,辛子也会好一些。
兕子用勺子尝了尝药汁,觉得温度差不多,正适宜入口了才端到辛子的面前。“君父,该吃药了,有点苦,不过有蜂蜜,早些喝完便可早些用蜂蜜了。”
辛子一脸苦相的饮药,也没让人试药,兕子每回都要尝尝烫不烫,变相的完成了试药的程序。
药里有助眠的东西,辛子用完了药,再用了蜂蜜去嘴里的苦味没多久便开始犯困。
奇怪,今日犯困怎么这么早?
辛子迷迷糊糊的想着,陷入了沉睡。
辛子熟睡后趴在书案上睡觉的兕子倏然睁开了眼,试探的推了推辛子,确定辛子真的睡得很死后从身上摸出了一根自巫医那里偷来的格外长的长针,再自床底摸出了自己很久以前乱扔东西时落在床底下的一方砚。
兕子将长针对准了辛子的头顶穴位,然后用砚用力一敲,长针大半没入了颅骨。
辛子睁开眼想发出声音,兕子早有准备的用帕子捂住了他的嘴,身体跳到辛子身上,膝盖顶住心肺位置让辛子呼吸困难。
辛子死死的瞪着的兕子,眼眸里满是震惊,下意识拼命挣扎,大人与孩童之间的差异还是存在的,兕子终是被推开了,但兕子另一只手捏抓着砚台,咬牙用力将长针狠砸了一下,长针没入大半截,辛子活不了几息了。
辛子看着兕子,不过片刻便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忽的笑了,笑得非常开心“你做得很好。”
兕子惊讶的看着辛子。
辛子指了指屋中的一个暗格。“我改主意了,给你。”
兕子茫然,辛子却无法回答了,在指出了暗格的位置后他便没了声息,脸上仍旧带着放松满意的笑容。
兕子并未因为辛子没动静了便停手,又敲了下长针,长针完全没入。
一手抓着砚,另一只手探了探辛子的脖颈,确定再也感觉不到一丝回应后兕子紧绷的身体才松弛了下来。
兕子取出帕子擦拭了下辛子的头顶,许是因为身体不再紧绷,小手一直在抖,所幸将发丝上的血迹拭去并不什么技术性的事,很容易便完成了。
想了想,兕子又去打开了辛子之前指的暗格,里头全是帛书,以及一枚令符。
帛书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字,是辛子的字迹,但兕子大部分字都不认识,反倒是符节是认识的,是用来调动一支暗卫的信物。
亘白1104年暮冬,辛子喜薨,谥号襄,其子筝年幼,遗命以鹿、归乡、薄辅政,同岁,辛国大巫连山鼋回到国都。
辛鹿,辛襄子庶出子,先嗣君辛骊之从人,手握重权。
辛归乡,辛襄子同母弟,公族中最有威望的存在,封地广阔,昔年辛襄子篡位,辛归乡出力很多,一直都很受重用,也是三位辅政大臣中势力最大的。
党薄,党大夫之媵,乃党大夫从妹,因党氏与辛襄子的联姻做为媵而来到辛方,成了打理宫闱的媵正,也是三位辅政大臣中最特别的,她不效忠辛襄子。做为媵,在辛襄子和党氏生出继承人之前,她效忠的是党氏,当联姻的继承人出生后她的效忠对像则变成了辛襄子与党氏所出的嗣君,负责教养嗣君长大。
直白点便是,媵是用来保障未来的辛子一定是联姻所出的子嗣,而非劳什子真爱的子嗣。
历史上不乏国君脑子犯糊涂想立真爱的子嗣为继承人,结果被媵臣给干掉的例子,且弑君之举不会受到任何毁誉。
只是,党薄背景再硬也是外来者,势力远不能和辛归乡比,也就稍微比辛鹿强点,因而辛襄子的丧事还没完这三位辅政者便已经分成了两派,辛归乡独一派,党薄与辛鹿结盟。
却也没闹到不可开交,老巫连山鼋就在国都,哪怕连山鼋在前前任辛子死后便终于忍不了辛氏公族的凶残内斗而隐居,但在辛国,他的影响力堪称活着的神。
因而所有的争斗最终都只在台面下。
兕子对于下面臣子的斗争完全不在意,反正不管怎么争她一个没有任何权力的国君都做不了什么,也不想做什么。
族王七日而殡,七月而葬。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大夫、士、庶人,三日而殡,三月而葬。三年之丧,自族王达,庶人县封,葬不为雨止,不封不树,丧不贰事,自族王达于庶人。丧从死者,祭从生者。支子不祭。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之庙而七。诸侯五庙,二昭二穆,与□□之庙而五。大夫三庙,一昭一穆,与□□之庙而三。士一庙。庶人祭于寝。
一句话总结,人族的丧葬很讲究,身份地位越高就越繁琐讲究。
兕子以前没主持过谁的祭祀,她的身份地位,需要她祭祀的对像都是辛襄子要祭祀的,在辛襄子死之前她若主祭,未免给人野心勃勃之感,而不需要辛襄子祭祀的也不会需要她祭祀。
辛襄子死了,人族丧葬的讲究让自辛襄子死后便一直浑浑噩噩的兕子回过了神。
真的很讲究,连不同身份的丧服要用什么丝,丝要多少缕都有规定。
兕子在第一次看到自己要穿的素服时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这衣服的经纬太稀疏了,真的就只是为了丧葬而穿,平日里根本没法穿,根本无法御寒,甚至连挡风的功能很令人怀疑。
在鼍邑时差点被冻死的兕子第一反应便是问:“孤现在是国君了,能废除这种丧服吗?”
奴仆惊吓道:“这可不成,素服规制乃是祖制,古来如此,怎能擅改?”
兕子捏着衣服抖了抖。“可这衣服根本不能重复利用。”
奴仆道:“素服本就是丧葬时所穿,且只穿这么一回。”
兕子:“....”莫名心痛。
虽然稀疏,但用的料子是极好的,兕子估算了下,这么一身至少能换百十斤粮食,而这样的素服,宫里仅是为她准备的就不止一身,而是好几身供换洗,却只穿几天....不能想,越想越心痛。
兕子控制自己不想去想素服等于多少粮食,很快也发现自己不需要控制了,因为能让她转移注意力的事物太多了。
事死如事生,足可见人族丧葬推崇什么风格,兕子没两日便肉痛得连丧父的痛苦都给忘了。
这种新的痛苦在三位已经完成了阵营划分的辅政公卿开始处理殉葬品时达到了极点。
做为继承人,辛襄子的殉葬品兕子自然不能不关心,自然,因为她年纪太小,什么都不懂,这些事情是由三位辅政公卿操持的。
兕子本来也不关心,对自己的定位很有自知之明,就是个负责从头坐到尾的木偶和移动印玺,直到她越听越肉疼,忍不住将殉葬品单子拿来瞅了瞅,只一眼便险些惊得心脏停跳。
兕子艰难的重新打开写着殉葬品单子的简牍,捂着心口艰难的看完。
兕子有很多的珍宝。
辛襄子在世时极为宠她,不管她想要什么都会给她,而兕子喜欢色彩鲜艳的漂亮东西,这年头色彩鲜艳的漂亮东西就没有不珍贵的,而辛襄子手里的就更不可能是寻常珍宝,多是奇珍。
兕子不懂那些奇珍的价值,只是觉得好看,因此每回看上了便向辛襄子索要,而辛襄子往往索一给二。
在鼍邑的时候兕子已经学会了了解自己那些奇珍除了好看以外的价值,再加上因着辛襄子的纵容带来的对奇珍的见多识广,一眼便能看出这单子几乎掏空国君大半的私库和府库。
“这单子是不是太多了?能不能削减一些?”兕子没忍住问。
辛归乡道:“兕子你啊就是年纪太小,见识太少了,这哪里多了,若是削减些,如何配得上兄长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