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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景如何?”
防风侯在冬狩时失踪的消息委实是一场大地震。
帝都三巨头每个都是无数刺客的目标,但很少有刺客同时将这三人中超过一个的成员都纳入自己的目标对像。
刺杀王,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让猎场的防卫重点都集中到王的身上然后伺机抓走防风侯。
这做法不可谓不空前绝后。
反正辛筝是想不到还有人谁能干出这种壮举来,也因此,得知被抓的刺客是用机关术做出来的她马上来寻乔了。
青婧研究完了便将乔给扔脑后了,辛筝却没法将他给扔脑后。
纵然不是人,这也是一个和人除了身体结构不同,别的都一致的存在。
尤其是这人还帮了辛侯府。
去岁的帝都血夜中不是没人攻打辛侯府,但辛侯府中能打的人真不多,大部分是老弱病残。
虽然真正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是两支军队背后的国族谁的体系更完善,更耗得起,钱粮与人口各种意义上的耗得起,但决定一场小规模冲突胜负的却是指挥者。
乔的军事才华是名将级别的。
辛筝为了以防万一,告诉过造篾岁,若是遇到需要军事才华的问题,去将乔的脑袋翻出来。
没了身体是没法打了,但脑子仍旧能思考,名将的决定性因素从来都不是四肢发达而是脑子。
一群老弱病残在乔的指挥下将辛侯府守得滴水不漏,待辛筝归来,惊讶的发现只死了两个人,伤员虽有,却都是轻伤。
有价值就有地位。
做为回报,辛筝终于不再将乔的脑袋锁在箱笼里,而是在询问乔的意见后将他的脑袋转移到了屋顶上,还盖了个小亭子,免遭风吹雨打。
不过主动要求转移到了最高的屋檐上,乔似乎一直没享受这种辽阔视野,而是一直都在屋檐上思考人生。
反正辛筝爬上来时没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任何风景,这人一直都在走神。
乔回过神来,对辛筝道:“最美不过人间烟火。”
辛筝闻言望了望四周,乔很会挑地方,这处屋檐是整个辛侯府中最高的地方。
贵族好起高台,但辛筝对高台没什么兴趣,这座高台还是为青婧修建的。
青婧做的实验不乏危险性很大的,其中一些高危实验若是出个什么问题,青婧自己是死不了,但普通人却是吃不消的,因而将青婧的住所弄得高高的,远离所有人,对谁都是最安全的。
也因为足够高,在屋檐上向四周往,眼神好点都能将半个蒲阪纳入眼中。
辛筝道:“悬崖宫阙,深谷腐泥,哪里美了?”
乔有一瞬的侧目,很好奇辛筝的脑子怎么长的。“你未免偏激了。”
辛筝摇头。“我这不是偏激,而是陈述事实。”
“生活并非只有痛苦。”乔道。
辛筝赞同。“只有品尝过最深的痛苦才能感受到最温暖的欢喜。”
说的很有道理,生活不仅只有不幸,所谓纯然的不幸只是当事人太偏激,眼睛里只看得到不幸,但这种富含哲理的话从辛筝嘴里说出来,乔总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
弄不明白为何觉得古怪,但乔还是点了点头。“五味俱全,此为人生。”
单一的苦与甜,那样的人生只能存在于梦中。
辛筝问:“你这几个月莫不是一直都在思考人生?”
乔闻言沉默,许久才重新开口。“我只是在想,我究竟是谁?或者说,我究竟是什么。”
辛筝道:“你就是你,不管你的人造的还是十月怀胎生的,不过话说回来,这世间谁不是造出来的?”
嗯?
乔疑惑的看着辛筝。
辛筝解释道:“男女欢爱缔结珠胎,十月分娩,这本身就是一种创造,和用木革金属造偃人是一般的,只是用的材料与花费的时间不同罢了。”
乔:“....兕子的想法甚为与众不同。”
辛筝:“这不是与众不同,这是诚实,奈何世人不愿面对现实,故而显得我与众不同。”
乔想说点什么却莫名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辛筝戳了戳乔栩栩如生的脸。“我是谁,我从何而来,我要往何处去,这是每个的一生都伴随着的问题,但在我看来,这三个问题里只有最后一个是最重要的。我是谁取决于我要往何处去,我从何而来,不管我从何而来都挡不住我前往我想去的地方,做我想做的事。若过去阻我,便斩断过去。”
乔惊住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辛筝这是在安慰自己。“我并未纠结于自己并非血肉之祛的人,不论我是人生的还人造的,我都是我,我很明白这个道理。”
乔很看得开,不管是人族还是偃人,他都能思考,有自我,这难道还不够证明他是一个广义上的人吗?
狭义上的人?
那元洲的非人可不止他一个。
“那你好端端的为何思考人生?”
乔道:“我有记忆,记忆里我有父母,有家庭,我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我记得我的父亲是一个牧人,他很疼我,每天都给我吃肉,自己却说肉太腻,他不喜欢,只喜欢吃菜,记得我的母亲是一个喜欢解剖新鲜尸体的巫医,她教我怎么解剖尸体,还每晚给我讲床头故事,啊,对了,我记得有一回我和她闹脾气,闹着她不让她睡觉,她还为了报复我,抱着我讲了一晚上的鬼故事,吓得我整宿都没睡....”
乔说得很零碎也断断续续的,但还是能听出那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家庭。
对妻儿充满包容与珍惜的父亲,略有些清奇但很尊重孩子的母亲,以及一个聪慧且调皮捣蛋的孩子。
辛筝莫名的有些羡慕,她老子倒是天天给她吃肉,但那只是因为他的肉食多到根本吃不完,而非因为爱惜孩子而给孩子吃肉。
“听起来很温暖。”辛筝说。
乔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抹温暖的笑容。“是啊,很温暖,我一直都很遗憾所有的记忆都是片段,根本不齐,但....偃人是木革、金属造出来的呀。”
普通人的人间烟火,理论上他不应该有的。
辛筝道:“青婧说你有灵魂。”
乔看着辛筝。
辛筝继续道:“虽不知你是如何被创造出来的,但我想,灵魂应该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人造的东西吧?”
乔看着辛筝。“你想说什么呢?”
辛筝道:“看来你心里也是有猜测的。”
常仪若是能人工制造灵魂,逆天到这地步,不管她想做什么,制造怎样的破坏,都不可能那般费劲,足可见,常仪还没逆天。
乔要么是做人时濒死被常仪给救了,救的方式与众不同了点,抽了乔的灵魂注入了偃人中,从而创造出了有史以来第一个能够思考与学习,有自我的偃人。
要么,倒霉的遇到了缺个灵魂做实验的常仪,被常仪给杀了抽魂。
记忆支离破碎什么的,估计是实验的后遗症。
不管是被杀还是被救,这都是堪称起死回生的奇迹了,不可能什么代价都没有。
乔道:“望舒不是青婧,她不会杀人取材,但我若是如此诞生的,没道理她会不告诉我。”
这真没什么好隐瞒的。
辛筝道:“说不定是杀人取材呢。”换成青婧,杀人只看有没有材料需求。
乔道:“你说的青婧吧?”
辛筝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望舒不是那种人。”乔非常笃定的道。“她的道德和原则、底线都很高。”
顿了顿,乔补充道:“比你我高。”
不论是他还是辛筝,老实说,都不是好人。
辛筝不否认自己和乔不是好人,但望舒....她觉得乔的眼睛需要检修。
“情人眼里出神女?”辛筝戏谑的道。
乔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睑。
辛筝:“....”这跟一个真正的人根本没有区别,甚至感情更充沛,究竟怎么造出来的?
“你若是想追她,你现在这模样可不行。”辛筝道。
再心大的人也不可能受得了被一颗人头追求.....呃,望舒真不一定,若她是创造者,说不定看着这颗人头时一点都不会觉得惊悚。
乔也很无奈。“我原来的身体被砍得根本没法用,大概要等到找到望舒才能恢复完整的模样。”
辛筝露出了迟疑之色。
乔见了,不由问:“有望舒的消息了?”
辛筝思考了下,将冬狩发生的事同乔说了说。
乔惊讶不已。“望舒竟还能控制别的偃人?不过那个偃人和我肯定不一样。”
辛筝不解:“哪里不一样?”
“那个偃人应该不能思考。”乔解释道。“望舒很尊重生命的,而且她对人的定义也和普通人不一样,在她看来,只要是能思考的事物,不管是什么生命形态,那都是人。”
“很有意思的看法。”辛筝说。“不过你怎么这么笃定是她?”
“我曾问过她究竟有多少仇家,我能不能为她做点什么,她拒绝了我。”乔道。
“不想欠你人情吧。”辛筝说。
“应该不是,她说她希望我好好的,干干净净的,至于仇,她自己能解决,而我也帮不了她什么。”乔说。
辛筝觉得这话有点怪,为什么会希望乔好好的,干干净净的?
不是说这种想法不好,而是,朋友之间,不管是刎颈之交还是君子之交,一般不会有这种想法。
反正辛筝扪心自问,她若是需要帮忙,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找青婧,至于青婧会不会因此而手染血腥....先把问题解决了再来讨论道德问题吧。
“她与防风侯可是有仇?”辛筝问。
乔道:“当年围攻蒲阪时她曾对盗趾说,城破之后她要烹了王与防风侯及其子孙,防风侯,这会儿应该已化为一鼎肉汤。”
辛筝睁大了眼。“多大仇这是?”
“我亦不知,她从来都不提她曾经发生过什么,为何会有那么多仇人。”乔郁闷道。
他是真的想为望舒分担,但望舒始终坚定不移的拒绝他,将他死死的关在门外。
辛筝猜测应该和玉宫的权力争斗有关。
帝国神权与王权并立了多少年就斗了多少年,从望舒的现状也不难看出这位巫女的经历很起伏。
过去的历史里最惨的巫女是巫女阿奴,被幽囚地宫至死,望舒无疑更上一层楼,被死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