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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生半睡半醒的时候察觉到无名不对劲的,一下子就醒了,睁眼看去,的确不对劲,整个人都在冒汗。
无名只要睡着了就很少有不做梦的时候,虽然大部分梦都很平静平淡,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噩梦,阳生吓得赶紧掐无名的人中将无名给掐醒。
无名有些迷瞪的睁开了眼。
阳生怔了下,不知是否错觉,他觉得,无名睁眼的那一霎那,黑褐色的眼珠子似乎泛着绿色。
“你做什么噩梦了?”阳生问。
这么多年也不是没做过噩梦,但反应如此大却是不曾有过?
“啊?”无名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发现耳朵还在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清醒了。“我梦到了一个疯子,她想,不,她就是要吃我。”
阳生茫然了下,问:“卖儿鬻女?”
灾荒的时候,将孩子卖给别人做食物,或是偷走别人的小孩吃是很寻常的事。
“不是。”无名揉了揉额角。“梦里面不似九州。”
虽然是梦,但她做梦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别人醒来后很难记得做了什么梦,她却总是能记住的,这一次也不例外。
“你梦到了什么?”阳生问。
无名不喜欢和别人说自己的梦,阳生也就不问,但这次她的反应太大了,他没法不问。
听出阳生是一定要知道答案,无名迟疑了下,还是与阳生说起了自己的梦。
梦里面是一座大雨中的城邑,一座很繁华的城邑,但不属于元洲已知的任何一个国族。
街道上有龙伯也有羽族往来,但脸上都有印记,神色麻木。
无名不认识那印记,却下意识的知道那是奴隶的印记。
不是奴隶的是另一种人形生物,身高普遍超过五尺七,六尺的比比皆是,哪怕是身形高挑的羽族也没那么夸张,并且羽族是高挑纤细,梦里的族群却是高挑修长且匀称。
一个偏灵敏,另一个偏力量与爆发力。
而且,羽族的眼睛有一层瞬膜,这种没见过的物种却没有,而且羽族是黑眸,这个物种是赤金眸。
城中往来的物种种类很多,但除了这种,别的智慧生物身上都有烙印。
城邑里的气氛有点紧张,似乎是镇压奴隶叛乱失败,贱奴声势愈发浩大,很多人都在议论要不要和叛军握手言和,然后一起镇压贱奴。
不过这些都是大人世界的烦恼,小孩子是不懂的。
梦境的核心也不是那不知道什么物种建立的国度的兴亡,而是疯疯癫癫的乞丐。
乞丐生得很有特色,脑袋上长了四只酷似鹿角的角,一头不知道几十年还是几百年,也可能几千年没洗过的头发乱糟糟的披散着,不知沾了多少枯枝草叶泥土,眼神不够好很难看出那一头长发是如雪的白色。
无名觉得这回的梦有点不讲道理了。
乞丐的头发都脏成那样了,一辈子没洗过澡都可能,但她的身上却没有任何虱子之类的寄生虫。
除了贵族因为经常沐浴能保持身体干净,寻常氓庶身上多多少少都有虱子,乞丐就更是虱子窝。
而且,乞丐身上脏都是因为沾上的东西,像是正常人哪怕没沾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天不洗澡,身上也会出汗,汗液凝成的泥垢,她身上是没有的,仿佛她的身体内部没有任何污垢,所以毛孔的作用也就没了。
梦里的乞丐就是这么干净,干净得都可以称之为圣洁了。
看着很洁净的乞丐精神明显有问题,痴痴傻傻疯疯癫癫的,被一群孩童哄着喝尿。
她还真的就伸手接尿喝。
梦里的无名看了会,大概是终于忍不了了,地上的草叶疯涨成藤蔓将一群熊孩子捆结实后倒吊了起来。
无名将乞丐手上的尿用帕子擦掉,又看了看乞丐身上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垃圾。
“霁雪,你....”无名非常无奈的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化为了充满了悲哀的叹息。
乞丐完全没给反应,只是嘀咕着徒然,都是徒然。
无名没再说什么,将乞丐拉出了城,跑到了一条河边为她清洁身体,不过跑到河边时乞丐的身上其实已经很干净了不少,因为一把伞遮两个人有点困难,雨水冲掉了不少东西。
到了河边后无名将伞给扔了,雨水却没有一丝落到她身上,乞丐身上倒是落了不少,但冲刷得有点慢,无名还是将乞丐的衣服脱掉推进河里。
乞丐一直任人摆布,无知无觉,让人怀疑是不是换个有歹意的男子,她也不会有反应,直到无名伸手要摘掉她脖子上逮着的石头时她才有了反应。
抬手抓住了无名的手腕,无名的手腕差点被抓得骨折。
无名在那一刻便意识到为何自己总觉得这俩人身上有种古怪的违和感了,这回梦到的二位只有一张人皮是与人相同的,人皮之下是不知名的怪物。
霁雪手上的力道很重,重到哪怕是一块精铁也会被捏碎,人不可能有这般气力,人也不可能手腕被这般气力抓住后只是手腕上留下了一圈红印子,怎么也该骨头碎成渣才合理。
无名松开了那块怎么看都只是一块普通石头的石头。“我不碰它。”
无名不碰石头了,霁雪马上就恢复了痴痴傻傻的无害状态。
霁雪身上并无汗腺毛孔排泄代谢物积攒的泥垢,全都是不知道打哪沾上的草叶泥土,因而清洁得很容易,连搓澡都不需要,脱干净了放河里让河水冲刷一会就干干净净了。
洗干净后的霁雪委实是个美人,有着一张极为清丽的容颜,肌肤细腻精致,连螨虫都没有,遑论正常人无法避免的黑头粉刺之类的东西。
但这位美得仿佛神女临世的美人是个傻子。
清透的红色眼眸中满是浑浑噩噩,一点清明都没有。
无名与霁雪在下着雨的河边并坐着,但换上干净的衣服后,也不知无名做了什么,雨水也不再落到霁雪身上。
“我曾经很嫉妒你,嫉妒你能一直保持着希望,但如今看到你真的失去希望了,我却发现,我最喜欢看的还是那个不放弃希望的你。”
霁雪始终叨叨着徒然,都是徒然。
无名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坐着。
然后....霁雪忽然扭头咬住了无名的耳朵,将无名的一只耳朵给生生咬了下来。
“我被你弄醒时看到的最后一幕便是她咬着我的耳朵细细咀嚼,仿佛在品尝无上的美味。”无名对阳生道。
难怪清醒后第一反应就是摸耳朵。
阳生:“....都知道那是疯子了还靠近,你怎么这么想不开?”
“那不是我。”无名道。“我没发生过这种事,而且,不知为何,我对那个疯子的心情,好像一点都不恨,哪怕她最后咬掉了我一只耳朵,我的心情也是没有任何愤怒与憎恨。”
阳生惊讶道:“那你是什么心情?”
“悲哀,绝望。”无名回答。
阳生:“....那真的是个很可怕的噩梦。”
都被人给咬掉一只耳朵了居然不恨不怒,只是悲哀与绝望,很难想像背后究竟有怎样的爱恨纠葛,但肯定不美好。
“既然是噩梦,就不要去想了,把它忘掉。”阳生道。
无名一时沉默。
她觉得,这梦还没完。
她做过的梦多得已经数不清了,梦中的自己更是各种形象都有,高矮胖瘦、男女老少,人族与非人族,她见过的物种,没见过的物种,五花八门的能凑个智慧生物大全。
但那么多形象里她最深刻的印象就一个。
别的形象都是人,最多就是不是人族罢了。
但不论是否人族,她都能看出来,那些形象的自己一生都在很努力的活着,追求自己想追求的东西,除了一个形象。
第一次梦到那个形象是那家伙在冰川前静坐,初时她以为是在欣赏冰川的壮美。
虽然无名自己不懂欣赏,但世界大了什么奇葩都有,欣赏冰川的奇葩自然也会存在,但梦境过了足够的时间后无名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见鬼的欣赏冰川壮美。
冰川的确很壮观,但梦里的人纯粹是因为无聊不知道该干什么在发呆,眼睛根本没看到冰川,哪怕她从冰川蔓延一直静坐到了冰川消融。
那一次她就觉得这个形象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这回又梦到了,有了霁雪的衬托,她可算是反应过来为何觉得违和了。
怪物披着的人皮太完美了,完美的不真实,真正的人皮是不可能那般完美的。
不论多美的美人都无法避免皮肤长斑长黑头粉刺,爬螨虫这种事。
除了死人,没有任何活物的皮肤毛孔能不分泌身体新陈代谢的垃圾,皮肤表层形成泥垢是不可避免的事。
直觉告诉无名,她还会继续梦到这个形象。
“我努力。”无名只能如此回答。
不管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是多少岁月之前的前世了,前世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何必追着今世不放?
“人是要向前看的。”阳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