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筝忍不住咬了一口木简。
好浪费。
肉疼。
这些以后都是她的资源啊。
发泄了一通,终于没那么肉疼了,辛筝这才提笔写回信开解君离,到底相交一场,总不能真看着君离崩溃。
“但,你有我安慰,我该找谁来安慰我的肉疼?”辛筝叹道。
叹息着,辛筝在简牍上写下了最发自肺腑的话。
战争无法避免,个人能做的便尽快结束它,争取将伤害降到最低。
再这么搞下去,她迟早死于肉疼。
将信写好,木简塞进竹筒里,辛筝拿着竹筒出门去找君离的信使将信给信使。
将信给了出去,辛筝也没急着回自己的帐篷,而是在工地转了起来。
感谢冀州深厚的开发底蕴,她不用真的从头挖一条长几百里的渠,只需将一些废弃的渠以及正在利用的渠连起来就能达到目的。
实际需要开凿的渠不足百里,剩下的工程都是将被淤平的旧渠给清出来。
人力是最不需要发愁的。
冀州最多的便是人。
尤其是冬季的雪灾后。
辛筝只是许诺修渠有粮食和布匹拿,并且每天一碗浓盐汤,并且真的言出必行,说给粮食布匹就真的给了,酬劳日结,浓盐汤每天都有。
发现这位奇葩诸侯是认真的,不是在骗人后,消息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力自己找上门来。
工程每天的进度都甚为喜人。
辛筝巡视了一圈,遇到了骊嫘,骊嫘正在帮一个十岁左右的医者诊治受了工伤的人。
因着辛筝赶时间又死抓质量的缘故,工地上的工作强度很大,每天都有很多人受伤,医者却只有百十个,每天累成狗。
将工伤的人处理好后自有专门的人手将人抬下去,骊嫘也终于起身看到了辛筝。
心情很复杂。
在辛筝前脚让她建立脚帮,后脚辛原的人手就到了时她便明白馋冀州的人口很久了,大概率王师自蒲阪出发时,为冀州的人口迁徙做准备的医者和能写会算的胥吏也同样自辛原出发了,不然不能来得这么快。
一度是感动的,就是不持久。
修建工程也是需要组织的,甚至不比组织军队差多少,需要大量识数能管人的人手。
辛筝大抵也没想到自己到了冀州会干起修渠的事,自然没有准备需要的人手,但她也有解决之道,原本为骊嫘准备的人手被抢得只剩下小猫两三只。
辛筝好奇的问:“你怎么有空来寻我?”
就那么小猫两三只,骊嫘不是应该每天过着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日子吗?怎还有精力来寻自己?
辛筝的眼神让骊嫘的嘴角抽了抽,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有多缺德啊。“我向一些贵族要了人手,解决了人手问题。”
辛筝诧异。“能写几个字识几个数的人才怎会那么大方?”
自己用尚且嫌不够,又怎会送人,何况脚帮需要的能写会算的人手可不是小数目。
骊嫘神情更加一言难尽。“不算人才,是家/伎。”
见辛筝没听明白,骊嫘解释了下,家/伎就是暖床的玩意,最开始时是只要有美色就行了的,但也很快就腻了,发展到后来,家/伎业的水平也在不断提高。
那些最顶级的家/伎无一不是博览群书才气满满且皮相出众的人,更有甚者武艺超群,反正不仅床榻之上技术好,平时还要是有共同话题的解语花。
骊嫘很成功的看到辛筝的神情也一言难尽了起来。
辛筝嘴唇翕动了下,最终吐出了三个字:“狗大户。”
骊嫘的一言难尽对像顿时变成了辛筝,辛侯你的关注点永远都是那么清奇。“冀州繁华,贵族豢养的家/伎多多少少都识些字,我讨要的都是不上不下和年老色衰的,倒也没人拒绝。”
“那些家/伎应该是从小被培养的吧?”辛筝问。
“嗯。”骊嫘点头。
美人也是需要好吃好喝的条件才能养出来,不然天生底子再好,天天饿肚子,也不可能还有什么姿色。
“从小只被人教怎么伺候男人,她们脑子有做别的事的认知?”
不怕手脚残废,就怕脑子被圈养废了。
骊嫘道:“办好了有饭吃,办不好饿着。”
辛筝判断效果应该不错,不然骊嫘不会有空来找自己,不由思考以后要不要想法子多弄点家/伎,能写会算的人手实在是太缺了。
骊嫘一眼就看出了辛筝在想什么,顿觉佩服。
辛筝心中虽有所思量,但一时半会在冀州也用不到那么多人手,便只是在脑子里想想,问了骊嫘吃过没,得知还没吃后便拉着骊嫘去饭堂,同时聊骊嫘来寻自己的原因。
“农人现在都用不到农具和耕牛了,我用一部分牛来运粮食,但因为你的缘故,买到的粮食不多,还剩了不少牛马闲着,我来问你需不需要。”
“收集的人口也送回去了?”
“没用,冀州繁华,兖州在冀州人族的眼里....你明白就好,不是走投无路不会愿意迁徙的。但这类女人,身体往往也很差,不好好养一段时间,很容易死在路上,还有那些女婴女童,也都太小了,你还抢了我所有的医者。”
辛筝打着哈哈将这个话题给混了过去,同骊嫘介绍起了饭堂今天的伙食,昨天挖土的时候发现了一窝野猪,再加上甲士们猎的,收获颇丰,今天饭堂有肉汤,非常丰盛。
辛筝说得太期待,骊嫘听得也不由被感染了,然而——
事实证明对辛筝的节操永远都不能抱有期望。
的确很丰盛。
主食是麦磨成的粉制成的饼,每一张都很厚实,足有一斤,用铁板烙熟的。
菜是就地取材的野菜,向周围的村社收的,一碗,或者说一盆野菜足有两斤。
不过这两样都是要收费的,工地上按劳得酬,一个人只要肯干,每天能得到五六枚木签,一枚木签能换一张饼或一盆野菜。
盐汤是免费的,每天都有一碗,咸得让人怀疑人生,反正骊嫘在辛筝的怂恿下尝了一口感觉自己的舌头瞬间失去了味觉。
肉汤也是免费的,但不是每天有,一般十天半个月才有一回,名副其实的肉汤,海碗里全是汤,肉块还没指甲盖大。
骊嫘看了看周围吃得津津有味的,连汤碗都舔得光可鉴人的氓庶们,忽问正和麦饼做斗争的辛筝:“你这工地上的民夫,有多少是贵族庄园里的逃奴佃户?”
辛筝回以一脸无辜的神情。
骊嫘道:“冀州的氓庶为了逃避徭役税赋往往会选择做地主和贵族的奴隶或佃户。”
辛筝随口道:“两者也没区别吧?”
不论是奴隶还是佃户,和主人都是人身依附关系,稍有不同的是依附的程度不同,盘剥得手段一个比较直接另一个温和点。
骊嫘道:“区别不大,但做奴隶,主人会出于对财产的珍惜而不让奴隶饿死,做佃户,收入虽然很少,却是稳定的。”
辛筝懂了。“给国府做事没酬劳,徭役兵役是理所当然的义务。”
王侯斗不过公卿贵族不是没有原因的。
骊嫘点头。“氓庶不想服役,便去做佃户做奴隶,但你给的更多....”
氓庶奴隶对主人可没有什么忠诚,谁给的多,便自动用脚做选择。
辛筝道:“我又不是他们的亲戚,他们打哪来的关我何事?只要他们干活勤快就行。”
“你已经妨碍到了别人的利益。”骊嫘道。“不论是贵族还是庶族的地主,根基都是土地,但没有人耕作的土地是没有价值。”
一棒子得罪旧有的既得利益者和新兴的势力,骊嫘对辛筝得罪人的能力很佩服。
辛筝笑容无辜而单纯的道:“可我只是兖州的辛侯。”(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