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元(1 / 2)

不朽 都广建木 3056 字 2023-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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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舒坐在街上供行人歇脚和等车的长亭下阅读着法律条文,偶尔抬头看一眼熙熙攘攘充满了生活气息的街道。

街道上非常干净,没有任何屎尿垃圾,与自觉性无关,望舒不难看出街道的整洁干净与那些手臂上绑了红巾的老人有关。

每天早晚会有年纪太大干不了重活的老人和年纪太小同样干不了重活的孩子清扫街道,而那些手上绑着红巾的老人则是监督行人的存在,目光如鹰隼,但凡有随地屙屎屙尿扔垃圾的,马上就会被抓起来罚钱。

不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可以手里揣着食物边走边吃不怕被抢。

看到违法乱纪的事,见到的人若不制止就是从犯,若是出手制止,会有赏钱。

赏钱从哪来?

自然是从罪犯身上来,罪犯没钱也无妨,劳役抵偿。

“她这是将每个人都给利用了起来啊,不论老人还是孩子都没有闲着的。”

“那不好吗?又不是白干活,每个人的劳动都会得到应得的酬劳。”

“是很好,好得有种在做白日梦的感觉。”

“但这不是梦,是现实,而且,真正的白日梦比这更美呐。”

望舒好奇的问:“还能怎样美?”

“地里的作物亩产能达数千斤,甚至万斤,植物里抽取的纤维能织成足够所有人穿的衣服,每个人都会有很多衣服供欢喜,穿衣不再只注重御寒,更注重美丽,屋舍高耸入云,一座宅邸可以住上百人,出行也会有一种可日行千里的工具,只要花少量的钱就能乘坐。亲人哪怕在千里之外,无需青鸟传书,有工具可瞬息见到亲人。人无贵贱之别,没有人有权力能理所当然的夺走另一个人的生命。在那样的梦里,每个孩子都能读书识字,长大后只要肯工作,再差也能吃饱穿暖。年老体衰的老人也不会被遗弃,能够安享晚年。”

望舒道:“我突然觉得眼前所见一点都不白日梦了。”

元那才叫真正的白日梦。

元沉默无言。

四马拉的大车在长亭前停下,等车的人纷纷上了车,只剩下了望舒。

“王六驾,诸侯五驾,公卿四驾,元,你的梦里一定不会有礼乐尊卑。”

四驾马车载的都是不配乘马车的贱民,辛筝已经在践踏礼制了,可想而知比辛筝更疯狂的梦里会如何。

“礼制只是文明发展的一个环节,而这世间从无永恒之物,人也罢,制度也罢,都会有落后被舍弃的一日。”元道。“礼崩乐坏说起来也不是坏事,因为它在催促着世人,礼制该扔进垃圾堆了,该换新的事物了。”

“所以辛筝的治国之道最终会取代礼制?”

“会,也不会。”

“此话何意?”

“她所做的,都是未来一定会发生的,但我感觉她步子迈得有点太大了,容易摔死。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定文明正常的发展就是这样的呢。”

“你那个梦难道不是你自己推演的?”推演能力到这份上,还不能推演一下辛筝的未来?

“那不是推演。”

“发梦?”

“不是,那是一张食案告诉我的。”

“说人话。”

“食案上摆满了餐具。”元充满了同情的道。

虽然还是没说人话,但望舒也反应过来了。“你的语气,我很难想像那张食案有多惨。”

元活得太久了,久到哪怕祂很努力的维持着一个人嬉笑怒骂的模样,但实际上....望舒能感觉出来,元的心情没祂表现得那么正常,但这一次,元的同情非常真实,真实得都溢出来了。

“我也很难想像。”

“苦难中孕育最美的梦?”

“也可能是美梦破碎。”

望舒愣住。

美梦破碎?

什么样的美梦?

虞的效率是惊人的,说两天就是两天,奶皮子和肉食都准备好了,奶皮子比较整齐划一,肉食则比较五花八门了,鸡豚狗彘羊兔的肉都有,全都是重盐腌制风干,是荤腥也是盐。

然而,东西都准备好了,望舒却不知道游荡到哪去了。

虞最后还是派人在城邑周围的村社里找到的望舒。

虽然是外地人,但望舒生得好看,又谈吐不凡,一看就是接受过很好教育读过很多书的人,因而当地举办余日祭时邀请了望舒一起参加。

虞见到望舒时这人正在享用祭肉。

祭祀的肉都是白煮,用重盐,平日饮食缺油少盐的氓庶自然吃得津津有味,但出身优渥自幼锦衣玉食的人却很难吃得下,太腻太咸。

虞见到望舒时,望舒却用得津津有味,让虞一时无言,不太确定是玉宫给望舒的伙食太差还是望舒这些年过得太惨。

元也很惊奇。“你这些年的伙食也没亏着吧?”

而且望舒如今的身体,生理需求真的很淡。

当一个人的激素分泌能够被完美的控制时,不论是什么生理需求都不免浮云,哪怕是进食,也能三年不吃,一顿顶三年。

至于这么饥不择食?

“我很小的时候吃过祭肉。”望舒道。“是我阿父带我去参加祭祖时分到的,他说祭肉吃了可以沾到福气,必须吃完。”

人族是有这样的说法,虽然信者自信,不信者自不信。

元闻言立时保持沉默不再刺激望舒。

将祭肉食尽,望舒才随虞一起回去,情绪调节回来后继续与元聊了起来。

“辛筝的心根本没什么同情心,她整个人的三观都和正常人不同。”

“你考虑一下她的家族史吧,养的出来正常人?”

“养不出正常人却养出了圣人。”

“我觉得她的心性谈不上圣人,就是个凡人,最多就是纯粹了点。”

“纯粹的行圣人之事。”望舒道。“她不爱自己的臣民,没有仁心,却是所有王侯里对待氓庶最好的。”

简直是人间讽刺。

再仁德的君王也不会考虑孩童夭折和所有老人的晚年,辛筝却考虑了。

她给城邑的老人安排老人能做的工作,清扫打劫与监督街道卫生;给乡下的老人安排看顾村社所有孩童的任务,如果一整个季都没有孩童遇到什么意外夭折,或是被人牙子拐走,那么给老人的养老钱粮就会添一成到两成,如果有,那养老钱粮就是正常的标准,一粒粮食都不会多。

但看别人拿多出一到两成的钱粮,自己却只能领最低标准,谁会甘心?

这位考虑得深远得王侯与仁君差得何止十万八千里?

哪怕是在辛原这块地方,氓庶对辛筝的态度也是甚为复杂的,感激辛筝的德政,恐惧辛筝的残暴。

辛筝在位那几年深刻的给所有人上了一堂国君喜怒无常一言不合就杀人是什么样的课。

“天下熙熙攘攘为利而来,天下熙熙攘攘为利而去。”

“唯利永恒。”

“至少如今与很久以后都是如此。”想了想,元还是安慰了下。“不过辛筝也谈不上绝对的暴君,她身体里的铅汞含量高得惊人,我敢说她很长一段时间精神状态非常不正常。也不知道是谁干的,简直是玩火自焚。”

把一个国君给弄成精神病,但精神病的思维是正常人能跟得上的吗?

正常人杀人需要动机,精神病可不一定需要,仅仅是心情不好这点就足够她出手杀人且无所谓杀谁了。

能给辛筝投毒的,必然是会在辛筝身边出现的人,辛筝精神出问题以后第一批遭殃的必定是距离最近的。

“话说,她体内铅汞含量那么浓,以后不会恢复以前那种状态吧?”

“理论上她应该一直都是那种状态。”

“什么意思?”

“铅汞中毒对神经的伤害是不可逆的,至少如今的医术发展正常情况还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除了过于理智早熟,她很正常,但前两者是她的生长环境必然带来的。等等,你刚才说的是正常情况,那特殊情况呢?”

“我在她的头颅部位感觉到了一点应该和你师姐有关的东西,婧真的很有创意呢。”

望舒思考好一会才确定自己没理解错误。“辛侯的胆子真大。”

“胆子不大也不敢做白日梦啊。”

望舒诡异的无法反驳。“元你的白日梦是什么?”

“你问什么时候的?”

“你的白日梦还分阶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