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弑师(1 / 2)

不朽 都广建木 3238 字 2023-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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兕子觉得自己当上国君后和病床似乎特别有缘,中毒后好不容易养好了,又被捅一剑,再次躺下,每日汤药不离口。

闲着也是闲着,兕子顺手将自己关于弩的想法给提了出来。

废除弩是管制品的政策,当然,考虑到弩的杀伤力,持有弩的人必须登记。

老巫耐心的听完兕子说完关于弩的想法,听罢后问:“你想通过增加民间的弩来减少兽潮的数量?”

“嗯。”兕子颔首。“冬狩时也可以用的,一轮齐射,效率比弓手强多了。”

老巫问:“那你可知弩的造价?”

兕子道:“知道。”为了防身,她连睡觉都抱着一把弩,醒着时亦是弩不离手,怎么可能不知道弩的造价。

“那你就应该知道,放开对弩的管制,最终大量拥有弩的会是庶人地主与贵族,国人暴/动的历史传统,没人教过你?”

兕子道:“我知道啊,但氓庶没钱造弩,我有钱啊。我可以造弩租给氓庶,然后向氓庶收购野兽的皮毛,氓庶有了弩以后可以更好的狩猎野兽,补贴家用,而皮毛贩去南方,我也有得赚,双赢。”

老巫诧异的看着兕子,虽然年纪稚嫩,但兕子的资质与可塑性真的很强。“你想让国府去做?”

兕子回道:“不,我想自己做。”

“为何?”老巫好奇的问。

“我了解了下国府,感觉,虽然我的本意是双赢,但让国府去做,最后只会变成双输。”兕子道:“再好的政策,下面的执行力....反正会变成盘剥的利器。”

“谁教你的?”老巫好奇的问。

“我自己分析的。”兕子捻着羊角手串回答:“以前安经常收集以前的国君的事迹念给我听,让我了解我的家族。”

老巫想了想辛氏的家族史,除了血亲相杀如吃饭喝水,这个家族为了改变也推行过不少新政,积极变革,奈何每次不是人亡政息就是搞得民怨沸腾不得不停止。但,能从床头故事里理解到底层执行力的重要性,该说兕子的联想能力很出色吗?

兕子漆黑如墨的眸子直视着老巫苍老却一点都不浑浊的眸子:“老巫愿不愿意帮孤?”

她手上有不少可以干基层工作的人手,都是慢慢收拢的,没什么才华,真正有才华的也看不上她这个傀儡幼主,但也因为才华不够,那些人也不挑活,让干嘛就干嘛,包括基层工作。

上回安置陵奴之事后她赏完了以后又罚了人一顿,相信都长了记性,这回想来不会再给她闹什么幺蛾子。

但有些事,不是有基层人手就能干好的,还得保证不会公卿贵族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盘剥法子跑来掺和一脚,还有诸多资源的调动,她手里那些人,还真没哪个有这份才干。

老巫笑道:“固所愿,不敢请尔。”

老巫并未因为兕子年纪小便不将兕子当回事,每隔几天就会给辛筝汇报一下进度,哪怕他不说,辛筝也知道——他用的基层人手大半是辛筝给的,他说不说辛筝都会很清楚。

兕子对老巫的态度很满意,汇报得很满意,她有不懂的地方也会认真的解释,不像别的人,纯粹将她当小孩糊弄,甚至干脆无视。

最重要的是被捅了一剑,如今每天趟床上她也只能听听此事打发时间了,至于看公文,兕子表示自己看不懂。

老巫问:“为何不读书?读书使人明目。”

兕子:“....我不识字。”

老巫愣了下。“你五岁了吧?”

兕子颔首。

老巫扶额。“我和三位辅政公卿谈谈你的教育问题。”

五岁了还不会识字的国君,还能更离谱吗?

诚然,人族的小学是女童八岁入学,男童九岁入学,但实际上入学之前都会在家开了蒙,识得几个字,越是位高的氏族,孩童启蒙就越早。

老巫出身的神裔氏族,孩童更是不满两岁就要对着画着图画写着字的木牍识字。

辛国的公子们也都是两三岁便开蒙,五岁还目不识丁的也曾有过,但那是一个弱智。

兕子秀挺的眉毛挑了挑,她可不认为自己会有一位好的君傅。

老巫道:“你且放心,我会为你把关,绝不会让他们随便为你塞个草包做君傅。”

“草包也无所谓,识字就行。”兕子揉着额角道。

“那怎么行,你可是辛子,君傅的才学绝不能差了。”老巫拧眉道。“你头怎么了?”

兕子不解的看着老巫。

老巫道:“这么一会你已揉了好几回脑袋。”

兕子道:“许是伤口不舒服的缘故,每日的睡眠有点差,头有点不舒服。”

老巫闻言为兕子诊了诊脉,睡眠质量的确很差。“小小年纪,思虑过甚,你也不怕秃顶?”

兕子摸了摸自己柔软浓密的头发。“这么多头发,掉不完的。”

老巫闻言也劝不了什么,兕子这处境,不论是谁都没法不思虑过甚,尤其是兕子还早慧,早慧增加了她成活的概率,却也让她没了真正的童年。

“但过于思虑于身体无益,喝药不苦吗?”老巫问。

当然苦,兕子苦着脸道:“我会好好休息的。”

承诺很美好,很多时候人也是想允诺的,但身体它不支持,至少兕子的身体不支持。

明明努力放松,但仍旧失眠,并且发展到了头晕多梦,梦到了辛襄子,死状甚惨,七窍流血,头上还插着一根针。

“兕子,我是你的父亲,为何要杀我?”

兕子冷冷的看着辛襄子,举起了□□。“因为你碍着女儿了呀。”

索命的冤魂易杀否?

至少辛襄子证明了,弩杀不了。

兕子不信邪将所有箭矢射空,没用,鬼魂仿佛无处不在,甚至还分裂成了好几个。

兕子拔出了短剑拼命砍杀,直到精疲力尽才停下来,冷静下来,错愕的看着满地的寺人侍女尸体,不是被弩所杀便是被剑所杀。

杀人的是国君,死的是寺人侍女,仿佛风拂过涟漪,转瞬即逝。

兕子让御医署每个御医都给检查了身体,除了思虑过甚,兕子的身体并无问题。

兕子整理了下相似度高达八成的脉案,不太确定要不要将御医们都拖出去砍了,这脉案也太相似了,不是自己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就是御医们有问题。

兕子蹙眉,虽然这种事最好的做法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错放一个比较合适,但医者都是珍贵资源,就因为一点疑心给杀了,未免浪费。

思忖了片刻,兕子让人给所有御医的脸上烙了个奴印。

杀了可惜,那就不杀。

但留着更不放心,这年头的职业都是世袭,一个御医,其兄弟姐妹,父母叔伯祖宗十八代也必定是吃御医这碗饭的,得罪一个御医等于得罪一串御医。

兕子最终将医者以赏赐的名义送给了老巫,随老巫怎么处置。

老巫问:“你不信任御医,那你以后身体有什么不舒服怎么办?靠毕方台外的民间医者?”

“民间游医治死人不偿命的。”兕子道。

“那你怎么办?”

兕子道:“我又没都赶走。”

为国君服务的医者自然不会只有一个,也因为一大群医者围绕着国君服务,御医署的医者自然分了三六九等,并非每个医者都有资格为兕子看病,能为兕子诊脉的都是第一等的,下面还有永远后备的二等三等。

“但你赶走的是御医署里医术最出众的。”

“二等的欠缺的只是机会,而且医术不够高也没关系,我不是让他们给宫里所有寺人侍女也诊脉吗?等练手练熟了我再用他们为我诊脉。”辛筝道。

老巫蓦然语塞,兕子的思维逻辑,他真的很难理解。

在兕子的伤养好时,君傅人选也终于选好了,才华横溢且素有贤名。

君傅的任期,两天,确切说他只活了两天。

第一天师徒相安无事。

第二天,辛筝用书案上的铜炉将君傅的脑袋开了瓢,红色的血液与白色的脑浆在地上交织出一幅扭曲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