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想办法应对即将到来的饥荒,否则大量氓庶沦为流民,那乐子就太大了。
兕子用木签撑着眼皮不睡着,打起精神听着下方的吵吵闹闹,发现公卿们怪有意思的,一个提起火灾缘由的都没有,若非她有自己的耳目,真就要被糊弄过去以为纯粹就是一场意外了。
牧草关系着太多人的生计,辛原所有的国族对于防火都非常重视,哪怕走水,也很少会发生如此大的火灾,而历史上的几次特大火灾,没有一次是真正的天灾。
听了半天,发现这些人大概还要吵很多天,兕子将眼皮上的木签取下趴在案上睡了起来。
始终无人理会公然在朝堂上睡着了的国君。
翌日国君以身体不适连朝都不上了更是无人在意,哪怕在意的也只是哀叹两句愧对先君,哀叹完了该干嘛继续干嘛。
兕子光明正大的跑到了神庙寻老巫。
“兕子是为此次的火灾而来?”老巫问。
兕子点头。
老巫道:“并非公子池。”
火灾是多处起火,火势连起来后才变成特大火灾的,而火灾现场抓到了一些纵火的死士,手里拿的剑和身上的印记都隐隐指向穷桑国的公子池。
穷桑侯前脚死,确切说前脚重病失去对朝局的控制能力,还没咽气,他的子女便迫不及待的干掉了嗣君,然后为了谁继位这个经典问题开始了激情的交流。
因着手头上的势力不够,表现得不够激情的公子少君们更是寻了自己的母族姻亲相助。
穷桑侯以联姻为纽带将大量的兖州诸侯与穷桑国绑在一起,这增加了穷桑国说话的分量,国力蒸蒸日上,但凡事有利有弊,在那些母族出身不同方国的公子少君们的努力下穷桑国变成了多方势力角逐的战场。
兖州的诸侯们纷纷下注买定离手,也裹挟了更多的势力入场,辛国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
归乡买的是公子池,辛鹿买的是公子午,这两位为自己支持的势力提供了许多良马。
死士们身上的线索指向公子池,但论起火灾波及中的损失,辛鹿的损失是最大的。
归乡也有损失,甚至他被烧掉的草场面积还挺大的,但都是本来就没太多出息的地方,而辛鹿被烧掉的草场面积不大,却是他封地中最精华的地方。
可能是公子午干的,也可能是两位公子都有份。
谁知道呢。
但不管事实如何,因着涉及者的身份,此事的真相注定只能如火灾中的牧草一般化为灰烬。
兕子道:“孤不在意是谁做的,孤只想知道,孤能否屠了穷桑公族?”
是谁做的重要吗?
把人全族给都杀了,凶手肯定也跑不掉。
老巫委婉道:“穷桑国是侯爵并兖州牧。”
兕子道:“我记得史书上说白帝杀过很多的诸侯。”
“辛国是子爵国。”
兕子闻言哦了声。“我懂了。”
你懂了?
你懂了什么?
老巫不解,但也没追问,而是道:“比起追究是谁做的,我觉得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善后。”
“朝堂上的情况老巫不知?”
老巫嘴角抽搐。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以党薄为首的外来公卿大夫保持中立。
辛鹿的意思是各家都拿出一笔粮食来赈济灾民,等明岁气候变暖,灾情也就过去了。不是不想动国库的钱粮,国库太干净了,想动也没钱粮,但也不白拿各家的粮食,国君以印玺盖章打白条,待国库有钱了一定会还。
公叔归乡的法子是最节省成本的,那些灾民由各家认领为奴隶,主人是要负责奴隶吃喝的,如此一来灾民也有了活路。
意见不同不免有分歧,分歧至此,自然撕得厉害,但归乡的法子是最有利于贵族的,谁都不会嫌自己的奴隶少。
人口是财富。
没有意外的话,归乡最终会撕赢,而他撕赢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贵族自然也要给予归乡方便。
届时兕子还能在国君的宝座上活几日完全看归乡的心情。
思及此,老巫问兕子:“你打算怎么办?”
兕子怔了下,道:“根本问题还是粮食不够,若是有足够的粮食,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老巫道:“可惜辛原没有粮食。”
“也不是完全没有呀,每个贵族都会囤着可供全族嚼用三五年的粮食。”兕子道。
老巫无奈:“他们不会给的。”
兕子叹道:“是啊,我打不过。”
“....”老巫觉得兕子叹息的重点有点问题。
兕子继续道:“我准备去一趟南方看能否弄点粮食。”
老巫大惊。“这个时候你要去南方?”
兕子颌首。“我走了以后你和鹿都别闲着,帮我盖一座蹋鞠场,越大越好,吸引灾民来做工,用劳力换粮食。”
“自古以来只闻徭役。”
“说我要修,说我心血来潮迷上了蹋鞠,想盖一座蹋鞠场,承诺以工换粮,国人会信的。”兕子道。
老巫想了想兕子在民间的名声,虽是公认的暴君,但与残暴齐名的是她的信誉。
氓庶奴隶不会相信旁的公卿贵族的承诺,却大概率会相信兕子的。
“赈灾不可吗?为何要修蹋鞠场?”老巫觉得修一座蹋鞠场挺没意义的,兕子谈不上对蹋鞠多喜欢,但为了锻炼身体,每天都会玩半个时辰,为此修一座蹋鞠场,很扯淡。
“我付出了粮食,理所当然该得到回报,哪怕用不上,也不能没有。”兕子理所当然道。
兕子你的脑袋还能更清奇点吗?
“你哪来的粮食?”老巫提醒。“在你回来之前,蹋鞠场每日消耗的粮食不会是小数目。”
“神庙无粮?”兕子问。
“有,但.....”
“你不给,我便抢。”兕子道。
老巫:“...我会想办法筹粮,但神庙的粮也不会够的。”
“无妨,还有公卿大夫们。”兕子混不在意的回答。
老巫疑惑。“你能说服他们?”
“以理服人很容易的。”兕子道。
说服公卿大夫确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说服三位辅政公卿就够了。
说服辛鹿是最容易的,他本来就反对让贵族吸纳流民为奴,兕子保证自己会从南方弄到粮食,他便答应愿意配合任何事。
归乡是第二容易的,兕子当着他的面写下了传位的诏书,自己哪天死了的话,那么辛钺便是嗣君,择日继位为新君。
“不论我是如何死的,是谁杀的,钺都能合法继位。”兕子暗示,或者说明示着自己法理上与血缘上的亲人。
王权式微时,诸侯继位法理性还真没那么重要,但如今蒲阪王权已有中兴之势,有没有法理意味着会不会成为王权未来杀鸡儆猴的鸡。
虽然很努力,但并不确定自己能否还能活多久的归乡很难拒绝这样的后路。
党薄是最难的,兕子付出了脖颈上的一道伤口。
“媵母若不愿遂了兕子,兕子这便去死。”看你敢不敢赌归乡上位后会不会杀你全家以平息党大夫的愤怒。
说服朝堂那就更容易了,在兕子将三位大夫及一家老小挂到城墙上风干,且三位辅政公卿皆保持沉默后,朝堂上的分歧瞬间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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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身边服侍的人都给杀了这种事....请参考秦始皇因为自己出行时看到李斯的车马太夸张说了两句,没几天李斯就将车马给改了,秦始皇不确定是谁将自己的话给传了出去,就把随行的人都给杀了。
辛筝,不算太过分,她的身体状态是真的出了问题,就是不确定是谁下的毒,怎么下的,便宁杀错一千也不错放一个,可惜没效果。
以及三位摄政公卿没一个认真的将辛筝当回事的,但三个人彼此之间各有无法妥协的致命矛盾,这也是辛筝假传老爹遗诏让他们三个当摄政公卿的原因。
若是让归乡单独摄政,辛筝肯定活不过第二天,然后归乡会在第三天合法继承国君之位。
若是让党薄单独摄政,她是外来者,势力也是三个人力最弱的,辛国的本地贵族肯定炸锅送辛筝归西。
若是让私生子哥哥单独摄政,因为辛鹿没有继承权,他控制国家的法理性来自于辛筝,倒是不会弄死辛筝,但辛筝的下场可以参考一下欧洲历史上的疯女胡安娜(不了解的话可以百度一下,这位的人生真是波折得让作者觉得说出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都没那么智息了。)。
这三个人一起摄政,辛筝是最安全的,她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通过时也可以逐个突破说服三人从而达到目的,相当于负负得正。
归乡需要担心辛筝死得太刻意,王来多管闲事,和辛筝看分封贵族不顺眼想收回土地一样,王也想收回诸侯的土地。
辛鹿需要担心归乡坐大后送兄妹俩去黄泉和老爹父子团聚。
党薄的话,辛筝死了,她老妈大概率会弄死这个办事不利的陪媵。(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