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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一进课堂的门便发现里头的氛围格外的热烈。
徐清被革了辟雍学宫的祭酒之职后学宫很快迎来了新祭酒,但比起徐清,新祭酒不论是才学还是心性都差得远了,确切说应该是没有徐清那么头铁。
辟雍学宫的学生非富即贵,这是一群不拿人命当人命的披着华服的野兽。
长河只一个月便对辟雍学宫的少年们有了清晰的认知。
不能说他们心性卑劣,实际上大部分的心性都挺不错的,不论日后如何,如今的他们都还只是朝气蓬勃的求学少年。
让长河觉得这些人是披着华服的野兽的是这些人的三观。
贵族在贵族面前还是很人模人样的,但仅限于和自己同阶层的人,对于底层,哪怕是这些少年中最善良的那些,同情怜悯与其说是对人的,倒不如说是对弱小的动物的。
是的。
对动物的同情怜悯。
打杀氓隶,这些人完全不会有心理障碍,因为杀得不是人。
人杀人会有心理障碍,但宰杀鸡豚狗彘也有心理障碍的话,那人族也不用吃肉了。
长河有些遗憾长族的人口太少了,不然人族帝国真的是一块肥肉,不啃几口都对不起自己。
可惜人口太少,且炎洲与长洲更近,元洲再肥美也啃不了。
很快摆正了心态的长河开始积极投入学习中,顺便利用闲暇的时间结交了不少友人,不考虑友人们看待氓隶的心态,在彼此身份差不多的情况下,这些人还是很好相处的。
况且,他是长族,不是人族,不需要操心人族的隐患,人族日后哪怕亡了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哪怕考虑三观,他又不是寻求知己至交,不需要考虑三观认知差异。
不过也因为主流价值观和新祭酒不似徐清那般对于纪律风气抓得格外严,辟雍学宫这几年的纪律风气一落千丈。
可,长河扭头瞅了眼身后的先生。
先生都到门口了,诸位还这么热闹真的好吗?
长河发出了一声咳嗽,先生到门口了,适可而止。
成均殿的学生们虽非辟雍殿那些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被严格安排管着的帝子王子们,但也不是来混日子的,靠自己考进来的,能够考进来本身就足以证明很多,通过直选名额进来的,除非个别格外受宠的,大部分直选贵族子弟都是其氏族精挑细选出来准备培养的人才,都不是来混日子的。
混日子的都被打发去了瞽宗和那些出身底层贵族的小贵族、身份低贱的庶人凑堆了。
剩下的都是想学的,哪怕因为学宫氛围改变而比以往松懈了不少,也没到混日子的程度,一得提醒纷纷安静了下来。
长河给先生让了让,让先生先走后才走到自己的坐席上,有心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最近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呀。但先生已经开始讲课了,也不好太光明正大的说悄悄话。哪怕先生的才学和教学质量都远不能和另外三殿比,却也不算太差,民间很难找到比他更好的,不好把人得罪。
长河最终给坐在前面的同学递了个布团。
布团很快又递了回来。
王师三日后归。
长河顿时了然。
这蒲阪,真的很热闹。
西荒的战事前岁便结束了,他也通过这些贵族知道了王对西荒的后续安置。
迁徙山东九州之民填西荒,长河估摸着,王对西荒新的统治者们挺没信心的,不然不会如此。
人口是财富,让山东诸侯吐出自己的财富可不是容易的事,若是慢慢来倒也罢了,但如此着急,王必定割让了不少好处。
长河觉得也能理解,西荒重新分封的诸侯们不一定能像太昊琰一般长久的稳定西荒,甚至,要不了几年就该上演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诸侯混战了。后方,长河敏锐的察觉到西荒的战事胜利前夕蒲阪的朝堂也开始出现了改变。
随着王师班师却没走更近的宁州路线,而是选择横穿冀州后某些原本放在私底下的东西开始变得明目张胆起来。
人王没法不急。
不过,不是在收拾沿途不服的诸侯吗?
这么快就收拾完了?
三天后到。
长河有点怀疑王师是不是一路急行军回来的。
要不要这么拼?长河不由腹诽。
因着王师凯旋是盛事,学宫哪怕几乎成了诸侯公卿们的人才摇篮,但祭酒也仍旧是王的人,为表贺王的胜利,祭酒给所有人放了五天假,让人回去为王师还朝时的迎接做准备。
王师的凯旋意味着蒲阪势力的重新洗牌,但这些都与长河无关。
他只是一个外来的求学者,长岩花了重金将他塞进辟雍学宫不是为了让他掺和蒲阪的权力争斗,而是让他多看多学。
元洲与长洲距离很遥远,中间还隔着一片炎洲,短时间是不会有什么战争,但遥远未来却是一定会。
人口是在不断增加的,当现有的疆域都开发完了,势必要对外扩张。
哪怕不考虑可能要千年后才会发生的战争,只说眼下,景王和商王准备打通和元洲的海上商贸,要通商,自然要对通商对像有足够的了解,不然被坑了都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蒲阪只是他观察和学习的第一站,羽族和龙伯他以后也要去留学。
商王给了他们这些留学生一百年的时间观察这片陌生大陆上的族群与文明,并且要求每个留学生每旬都要写一篇观察心得,等商队来的时候交给商队,商队会送回长洲给商王看。
长河花了一天的时间写完了最新的观察心得。
同伴来看长河时忍不住为长河的观察心得惊叹。
百名留学生中,长河每回写的观察心得都厚度惊人。
最开始时写在简牍上,每回写完的简牍能装半车,后来为了节省空间,又换成了缣帛和羊皮,更便于书写的兖州纸传来后,长河又换成了兖州纸书写。
长洲多金矿,也因为金矿太丰富,金子在长洲的购买力不高,换到元洲后却格外的高。
商王对留学生很大方,每年的生活费甚为可观,赶得上人族一名下大夫全家一年的开销了。
然而,长河始终过得拮据。
钱都花在买纸上了。
纸并不贵,尤其长河买的都是普通的纸,不是那些有精美花纹或香味的上等纸,理论上应该花不了那么多钱。
奈何每个月三封的观察回报和心得太厚实,每回都要写二三十张纸。
这也就罢了,长河还抄书。
最开始时是想买书的,但人族对典籍非常珍视,只有贵族家中才有藏书,而贵族哪怕家道中落了,不到穷途末路,卖儿鬻女都不会卖书。儿女可以再生,藏书却是家族重新崛起的本钱。
买不到书,长河便想借书,然....书籍太珍贵了,非世交和师徒弟子不会借。
长河做为一个异族人,自然不会有人借他书。
所幸长岩走之前砸了五十石黄金将留学生硬塞进了辟雍学宫,学宫的藏书是可以供学生自由借阅的。
笔墨纸砚,日积月累,钱再多也不够花。
上学、阅读、抄书、结交朋友,长河在学宫的生活充实得委实令人好奇他怎么没猝死。
将观察心得写完,长河与负责管理留学生的教统打了声招呼便出门了。
长族留学生住在宅邸位于南郭,因着需要住百多号人,买得太靠近内城,价格会格外贵,便买的靠近城门的房子,再打通成为一座大宅,甚至还修了座演武场供留学生们习武锻炼身体。元洲虽然不似长洲那般猛兽的密度比智慧生物的密度还高,却也不是什么太平地,习武哪怕不为强身健体也能在需要时保命。
哪怕地皮房子都很便宜,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最终花的也是一笔巨款。
不过在长河看来,这座宅邸最大的优点不是便宜,而是离城门近,出城方便,又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人。
骑驴出了城,长河很快跑到了击鞠场。
说是场,实则与一座小城也没多少区别了。
为击鞠场服务的雇工及其家属加起来都超过了万人。
长河很喜欢这里,不仅因为这里可以观察到人族各个阶层的人,还因为击鞠场提供了他一份薪酬优渥的工作。
从角门进城时长河看到了十来个被扔在门口的孩童,从刚出生的婴孩到总角少年应有尽有。
长河很难理解人族的这种做法,将一个幼崽扔掉不仅意味着舍弃的不仅这只幼崽,还有幼崽未来的后代。
不过看得多了,他也慢慢习惯了。
击鞠场的仆佣非常娴熟的将那些孩童带进门安置。
击鞠场不买人口,但非常乐于收养孤儿,提供孤儿吃喝以及教育。
时至今日,击鞠场完全被当成了那些人性未泯的父母遗弃孩童的最佳选择。
每天开门都能看到少则十数,多则数百的孩童。
长河见到的最壮观的一次是一夜间被扔了三四百个孩童在门口。
长河对此一度不忍直视。
因为在辟雍学宫读书的缘故,他没少受到贵族同学的邀请参与宴饮或是做客,美酒美食取之不尽,美人歌舞助兴,美好得如同乐土。
墙内墙外搞得天上云与地上泥般夸张,真的不怕出事吗?
长河听击鞠场的杂役提过蒲阪的两脚羊肉。
本来还只是私底下的黑市,但这几年两脚羊肉铺已然变成了明面上的产业。
不同年龄的两脚羊明码标价,称斤论两摆在肉铺贩卖,又根据肉质有不同的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