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她许诺田地的税赋十税一,想来没人会反对。
不管是哪个,手里都得先有钱有粮食,不然人引出来了却饿死了,那就太悲剧了。
宜等了两日等来了虞派来的运钱船。
足足五十万枚三铢钱,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五十万枚三铢钱非常可观,许多贵族整个家族的所有家当加起来都不值这么多钱,也就虞是铸钱的,不然未必能拿出这么多现钱。
但这点钱对于宜要筑的城而言连杯水车薪都够不上。
宜差点气晕过去。
看宜脸色不太好,送钱的军官赶紧送上了虞的书函。
宜接过拆开。
虞在书函中表示,虽然她是铸钱的,但铸钱也需要材料,她手头上的材料现在就够铸这些钱,全都给她了。
虞表示等下半年新的材料到了,会给宜再送五十万枚三铢钱,还有,她在计划再发行一种银币,一枚钱值一百枚三铢钱,明岁上半年铸的银币全都给宜。
也知道这些钱还是杯水车薪,因而虞又另外帮宜找了一些合作人,那些合作人很快就会为宜送去更多的钱和物资。
宜怀疑虞在驴自己。
除了辛侯这种奇葩,哪有人会愿意做这种冤大头?
不管信不信,人都不在眼前,想揍一顿也鞭长莫及,宜最终只能咽下喉头老血,收下了五十万枚三铢钱,转头便开始写信。
指望上级和同僚太不现实,还是得靠自己。
这些年在澜水,她也不是只修渠修粮仓,为了保障工地上的食物不短缺,她自己也思考了增加周围粮食产量的法子。
氓隶不会买牛,买不起,也守不住。
辛辛苦苦攒了几十年的钱买一头,结果转头贵族用几枚钱就给买走了,或是强迫自己借钱,然后利滚利根本还不起,只能拿牛抵债。
人间不会有比那更令人吐血的事了。
说起来这也是帝国奴隶主贵族最早被挑战时的情况。
贵族们太能生了,但爵位和官位只能传给一个孩子,别的孩子怎么办?只能分点土地和奴隶,成为庶人。
但问题也出在这,有土地有奴隶,能够慢慢积攒财富,唯独没有权力,最后积攒出来的财富是谁的?
答曰:肯定不是自己的。
谁愿意?
没人愿意。
既然没权,但有钱,再加上本身是贵族的分支,因而能够支持自己接受到教育,然后与贵族们斗了起来。
底层氓庶是分支的分支,早就什么都分不到了,遑论钱和教育,自然没有能力向自己的大宗看齐,但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狡黠。
最终的结果便是氓隶们与宜达成了无言的默契,农耕时,氓隶们向宜借牛,忙完了再将牛还给宜。
有了牛和更好的农具,农人的效率增加,粮食产量增加,税赋也跟着增加,宜从贵族和地主们的手里轻松的买到了大宗的粮食。
曾经以为辛筝会让自己在粮仓修好后填满它,宜在修工事之余将租牛生意越做越大。
每个大的村社,或是几个小的村社间都设了一位牛倌,除了在农闲时照料牛,牛倌还是间者,在氓隶间培养起威信。
宜琢磨着让牛倌带着牛要离开,去辛侯的封地帮忙筑城,应该能够吸引不少氓隶追随,如此,封地上的人口便有了。
哪怕每个牛倌能带来的人口少,这么多年下来,她和山贼们一起安排的牛倌有数千,哪怕每个人只带一两个人回来,也够她在初期用了。
写完了一封又一封的信,宜又跑了趟青阳国和穷桑国以前合作过的贵族们再续前缘,她还要买粮,多多益善。
再回来的时候已是孟夏,差点没认出来眼前热火朝天的工地是自己要管理的封地。
宜一脸懵逼的找到了被自己留在封地上修建临时营地的副手询问怎么回事。
临时修建的渡口前尽是船只,一袋又一袋的粮食被扛下船,在营地的空地上堆积成山,却堆不了多久,做饭的火头营地里上百只大釜横平竖直的排列着,一袋又一袋的粮食和一筐又一筐的野菜一同倒入混煮。
从早煮到晚。
因为分开进食的缘故,吃饭的地方一整天都有人在吃饭,一波吃完下一波接上。
宜无法凭自己的感觉判断这究竟是有多少人。
副手示意了下营地中一群穿着丝麻混纺,且面色红润,与周遭面黄肌瘦的人群形成鲜明对比的人。“他们是长吏虞寻的合作人。”
宜瞅了瞅那堆积成山的粮袋。“虞许诺了什么?”
虞什么都没许诺。
副手也好奇过,自然问过,明白宜的疑惑,便为宜解释了一番。
辛侯很喜欢商人。
宜回以我怎么没看出来的眼神,她没记错的话,辛侯完全是将商人给当成了肥羊。
副手指了指商人们。“他们是这么觉得的,辛侯对商人征的税少,最重要的是,只要他们没有违反辛律,谁也不能在辛侯的土地上以莫须有的罪名没收他们的货物,买他们的东西每次都会付钱,哪怕被人给偷了抢了,也会努力帮他们追回。”
宜瞬间懂了。“全靠同行衬托,可就算这样,这地方现在什么都没有,他们来这又能做什么生意?”
答曰。
能选择的话,人也不想来的。
因为辛侯对商人的保护,有能力的商贾纷纷选择将自己的家产往辛侯的封地转移。
问题就出在这了。
辛侯的封地就那么大,想转移家产的商贾太多。
狼多肉少之下,钱多者胜,让虞发了好大一笔财,又舍不得那些抢输了的商贾身上的钱,都想要,但实在没地方容纳了,正好辛侯在南边又弄到了一块封地。
虞便让商贾们来南方了。
宜在外头的时候,这些商贾们便非常自来熟的了解了下未来的宜城结构,决定集资承包城主府修建的所有开销。
未来会修建商铺和民居的地区,商贾们抓阄决定了谁出钱,分好以后又根据自己认领的商铺民居的占地面积筹钱给宜。
宜捋了好半天终于捋顺思路。“你的意思是,他们花钱向我买帮我筑城的资格?”
脑子莫不是有病?
哪有捧着钱求人让自己帮忙的?
副手为宜介绍了下虞的薅羊毛神技。
想多修几座官序。
没钱了。
找肥羊喝茶,你给我钱,我给你当官序的名誉祭酒,名誉祭酒,顾名思义,只有名头,不能干涉官序的管理。
想修路。
没钱了。
找一群肥羊喝茶,这段路修好后设关卡收过路钱肯定很赚,你们谁出钱修,我就让谁设关卡收过路钱。
啊呀,你们都想出钱,那就谁出钱多,我就让谁修。
筑城没钱。
找一群肥羊喝茶,这块地如何如何,你们要不要出钱,老规矩,谁给的钱多,这块地就给谁。
辛侯明确在辛律里写了所有土地都是国有,民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辛筝坚持开倒车的土地制度给了虞这种做法的土壤,但能薅得如此神乎其神,也是人才。
宜:“....我明白他们的思路了,那些氓庶是怎么回事?总不能也是来花钱的吧?”
“那是牛倌带来的,很多牛倌离开的时候将整个村社的人都给带走了。”
宜哦了声,想了想,问副手。“你觉得辛侯会不会杀了我?”
副手不解,辛侯为什么要杀宜?
宜没解释,因为她忽然想到,辛侯会不会杀了自己的前提是辛侯会不会先因为这件事被杀。(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