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了一会儿,过太山地界,向北一千多里,就是逐日草原,向东三千里,就是玉京城。穷奇咆哮连连,以惊人的耐力向前飞进,它们呼吸烟云,卷起一阵阵大风,吹开两侧的云雾。
突然间,前方耸起一座云峰,雪白里透出乌紫,其中光亮隐隐,正在雷鸣电叱。
“前方在下雨么?”巫刃望着云峰,心生迟疑,“但愿不要出什么岔子。”
“吼!”拉车的穷奇发出异样的吼叫,左冲右突,飞车出现了剧烈的摇晃。
“畜生!”巫刃用穷奇语锐喝,“怎么回事?你发什么癫?”
“英招,我嗅到了英招的气味儿!”一头金色的穷奇阴郁地答道。
“英招?”巫刃怒道,“开什么玩笑?这裏离草原远得很,英招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的声音忽地停下,望着北方,神色惊恐。远处金光闪烁,杀气冲天,英招军团以呼啸之势,出现在遥远的天际。
“队伍集中,全体隐蔽。”巫刃发出嘶哑的号叫,押运队伍应声集合。巫刃左右瞧瞧,四面薄云惨雾,无可遮蔽,只有远处的云峰,足以隐蔽身形。
“到云里去!”巫刃嘶声狂吼,挥鞭遥指云峰。众人驱赶飞虎,直奔那座云峰,进入云团之中。浓云密布、闪电纵横,众人使出“辟雷符”,挡开天电的袭击,可是闪电越来越密,云雾越来越浓,渐渐左右不能相顾,前后一团模糊。
巫刃并不在意,飞车有强大符咒防御,风雷水火均不能侵,驾车的飞虎也是百里挑一的强妖,不会畏惧这点儿雷电。
他害怕的是英招。贺兰殷雪回归以后,英招族势力大增,接连大破穷奇军团。皇太一又被天来警告,希望他在英招与穷奇的战争中保持中立。皇太一不便亲自插手,派遣巫真暗中助力,可也难以挽回穷奇的颓势。经过连场血战,穷奇退却了三千多里,几乎丧失了贝英湖以东的广大草原,如果再退,只有退回金山脚下,彻底回到昔日的旧地。
英招族如今威震北方,风头一时无两。可是,根据道族和英招的约定,他们无论如何,不能越过太山。
巫刃侧耳倾听,英招拍翅的风声越来越近,在四周盘旋了一会儿,忽又发出一阵急喝,掉头向北方飞去,呼啸声越来越远,渐渐不可再闻。
巫刃松了一口气,这些蠢马忽来忽去,实在不可理喻,好在英招族对于道族的钱币兴趣不大,看样子,他们也没有发现这一支商队。
“隐蔽解除!”巫刃大声喝叫。
可是没有人回答,闪电消失了,雷鸣也慢慢止息,四下里陷入了一阵叫人心悸的沉寂。
“怎么回事?”巫刃的心子猛地抽紧,他大吼一声:“解除隐蔽,人呢,他妈的人呢?都死到哪儿去了?”
还是无人回答,突然间,他感觉四周有东西游走穿梭,如龙如蛇,往来不定。巫刃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嗓子发干发痒,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谁?”他大喝一声,手里的雷鞭呼啸而出,可是抽了一个空,正要收回,忽地微微一紧,叫什么东西牢牢扯住。大力陡然涌来,巫刃虎口剧痛,鞭子脱手。他来不及细想,举起符笔,锐声叫道:“紫雕浮云!”
幻身涌现,一只巨大的紫雕冲破云团,巫刃深吸一口气,正想扫清云雾,冷不防一股难忍的酸楚涌上眼鼻,突然间,一生中所有的伤心憾事全都涌上心头,少年丧父,寄人篱下,喜爱的女子被巫朗夺走,犯了小过,被巫真拳打脚踢,打得奄奄一息,死狗一样拖了下去……一时间,巫刃悲愤难过,无法遏止,耳边传来穷奇垂死的怒号,他心知不妙,想要振作起来,可是全不能够,四周的愁云惨雾,将他紧紧包围,数不清的藤蔓从雾里冲出,连人带鹰,将他牢牢缠住。
“谁……”巫刃一边号叫,一边哭哭啼啼。
“我!”云雾左右分开,走出一个黑衣男子,黑衣如墨,脸上带着一张吊诡的面具,弯眉笑眼,十足阴沉。
“你……呜呜……你是谁?”藤蔓收紧,巫刃听到自己骨骼粉碎的声音。
“我么?”黑衣男子呵呵一笑,“我叫阿甲!”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这是谁家的车子吗?”藤蔓勒住了巫刃的脖子,血液冲入脑中,巫刃从牙缝里迸出字来。
“巫刃,记清楚了,我叫阿甲……”男子的声音飘渺起来,“告诉巫真,我叫阿甲!”
巫刃的后脑挨了一下重击,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高高的断崖下面,散落着飞车的碎片,穷奇和道者的尸体横七竖八,碎片上那一只亮闪闪的猫眼,死死盯着众人,仿佛充满了讽刺。
巫真审视一个死者,刀削似的眉毛微微皱起,目光落在一道深深的勒痕上。
“好像是长青木神!”巫朗涩声说道,“难道是刁家?”
“好大的胆子。”巫真的眼里喷出火来,“刁之林敢劫掠我的运金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