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蒙胧胧,岳风似乎醒了过来。他游目四望,高大的书架一望无际,书本飞来飞去忽升忽降,就像是一群夜里的飞蛾。
整座渊博馆死寂无人,分外阴森。
“我么在这儿?”岳风拼命思索,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儿的原因。
黑暗中,出现了一点光亮,苍白惨淡,四四方方,就像是一本大书。岳风的目光被那光亮吸引住了。书本一开一合,活像是一张大嘴。
“来呀,来呀!”一个声音钻进岳风的耳朵,声音来源,正是那一团光亮。
换在平时,岳风一定感觉古怪,心有防范。可是这个时候,俨然鬼迷心窍,他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如同行尸走肉,他跟在光亮之后,不停歇地向前走去。书架一排排一层层,仿佛虚无幻影,任他随意穿过,书本来他身边飞舞,卷起一阵阵渗人的冷风。
“来呀,来呀!”那个声音幽幽飘来,阴森中透着一丝兴奋。
突然间,岳风来到了一面巨大的书架前。书架左右两边,站立一男一女两尊雕像,女子手擎飞凤,男子神龙盘绞,两人注目岳风,似乎十分哀伤。
“来呀,来呀!”光亮在书架上流窜,发出的声音极尽魅惑。
岳风忍不住伸出手来,按上书架某处,书架应手分开,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门户,刺骨的寒气从中涌出,凝血彻骨,让人望而却步。
“来呀,来呀!”声音的引领下,岳风踏进了大门,脚下没有阶梯,只有一条细如游丝的长绳,歪斜向下,没入黑暗深处。
大门在身后闭合,下方明亮起来,一团幽幽的绿光,照亮了脚下的情形。无数古怪的影子在下面涌动,形状极其可怕,难以用语言形容。岳风的耳边,传来凄厉的吼叫,黑影拉长变粗,向他用力抓来,每一次抓过,都有一股冰凉的感觉流过全身。
他仿佛不是走在阳间,而是行走在九幽地狱。
“来呀,来呀!”召唤声打消了他的迟疑,岳风木木呆呆向前走去,前面的岩石分开,穿过粘稠的沼泽,冷白色的火光在他身边起舞。他走过一条长长的通道,两边全是蠕动的肢体,光光溜溜,惨白无毛,不知是人是妖。
突然间,前方开阔起来,他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宫殿,宫殿的中心,横放着一座石棺。棺材发出冷冷的白光,照亮附近的黑暗,黑暗中似有暗潮涌动,浓如沥青,冰寒彻骨。
“来呀,来呀!”光亮飞到棺材的上方,突然停了下来,白光上下流转,化为一个人形。那个人白衣如雪,白发萧萧,瘦削的身影像是一口刀剑。他发出幽幽的白光,整个人仿佛融入了棺材深处。
“你是谁?”岳风想要出声,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块冰雪,冰冷刺喉,声音经过压迫,变得尖细刺耳。
“我?”白影徐徐转身,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棱角分明,锐气逼人,在他的眉宇之间,透出一般冷冷的阴气,“你说呢?”
棺材的上面,又出现了一个岳风,白衣白发,笑容诡秘。
岳风头皮发炸,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我就是你啊!”白衣人笑容可掬,轻轻招手,“来呀来呀!”
“你是我,我又是谁?”岳风一边想着,一边伸出手去,两人的手指正要接近,周围忽地震动起来,震动来自前方的棺材。一时间,晃动越来越烈,黑暗向后飞退,其中发出惊恐可怕的嚎叫。巨大的石块雨点般落在两人身边,白衣人举头望天,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岳风猝然抬头,一块巨石飞快下落,越来越大,带着一阵烈风,向他头顶压来。
“啊!”岳风惊醒过来,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从头到脚,全是冷汗,嘴裏又干又苦,嗓子里有一种火燎过的疼痛。
回头望去,没有宫殿,也没有棺材,更没有白衣的自己。他仍在渊博馆里,周围书香幽幽,书架林立。
一股震动来自地底,当岳风清醒之时,震动化为了一场猛烈的地震,书架东倒西歪,数不清的书籍从书架上跌落。许多书籍日久通灵,化为书妖,摔落时发出凄厉的怪叫。
“渊博馆要塌了。”这念头从他心裏闪过,岳风纵身振衣,向着馆外飞去。一路上书架不绝倒下,墙壁和穹顶出现了长长的裂痕。
前方大门紧闭,岳风一躬身,冲破了窗棂,从一扇窗户钻了出去。
馆外清风冷月,花木弄影,岳风落到地上,惊恐地回望。巨大的馆所,就像是一个突然醒来的巨兽,在月光下摇来晃去,从头到脚发出吱呀呀的怪叫。
可是,崩溃没有发生,过了时许,馆所又恢复了平静,静悄悄耸在那里,面对冷月寒星,说不出的古怪离奇。
几道光亮飞来,岳风回头看去,正是巫方、天秀、裴怒和秋风舞,均是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应是被震动惊醒,匆匆赶来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