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2 / 2)

花浅开口问:“先生是天门宗的吧?”

老头儿愣了一下,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天门宗?”萧子瑜的耳朵竖了起来,他想起出发前母老虎说过自己父母是天门宗人,天门宗是灵修第一门派,眼前老头虽不知身份真假,终可一试,他急切问,“我爹也是天门宗人,他叫萧云帆,你知道他吗?”

老头儿喝酒的手顿了顿,很快,他摇头反问:“萧云帆是谁?天门宗灵法师那么多,我天天喝酒快活,哪记得了谁是谁?”

萧子瑜很想形容下自己父亲的相貌,可是他自个儿也没见过,想了许久,也只知道是个男的,鼻子眼睛都不缺,可能比较帅。活了那么大,连父母长什么样都认不出,就算他们站在面前,也无法相认。

萧子瑜越想越难过,他垂下头,表情沮丧,像条被欺负的小狗。

老头儿伸出油乎乎的手,摸摸他脑袋,似乎想安慰两句。未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几个穿青袍的天门宗灵修学徒急急忙忙跑进来,看见老头儿后,毫无气质地大呼小叫,“找到了!在这裏!糊涂师父果然躲起来喝酒了!”“吴先生不是说不让你喝酒了吗?”“就是就是,吴先生说你再喝下去,脑子越发糊涂,别说制符了,就连握笔都要有问题!到时候只能把你赶出门派了!”“师父师父,你看你手都抖了!”“师父师父,你不能再喝酒了!”

这群未来小灵法师们把小酒肆吵成了闹市,也把萧子瑜对灵修者的高贵印象全部打碎……

老头儿气沉丹田,大吼一声:“老子手抖也是被你们气的!你们就听那死女人管东管西,老子溜出来喝个酒容易吗?!妈的,都躲到这种角落来了,还会被找到,一定是祝家小子的灵犀干得好事!我就知道那小子连法器都不是什么好鸟!呸!尽坏老子好事!白收这个倒霉徒弟了。”

“你不知道,吴先生都要气爆了。”

“要不是祝师兄把你交出来,吴先生都要上报长老处罚你了!”

“师父师父,你就跟咱们回去吧。”

几个人七嘴八舌,越闹越厉害。有个男孩儿跑去柜台,在瑟瑟发抖的伙计那儿结了账,然后拖着老头儿一块儿往外跑,老头儿扛不住,边跑边对萧子瑜嚷道:“小子,我看你骨骼精奇,颇有慧根,有机会我们再好好喝一杯啊!”

那脏兮兮的老头还真是灵法师?

这出闹剧,看得酒馆众人目瞪口呆。

萧子瑜难得被夸赞,他兴奋地问花浅:“他说我骨骼精奇,是不是看上我的天赋了?”

花浅抬了抬眼皮,问:“酒鬼之言岂可当真?你知道那老头姓啥名谁?家住何方吗?”

萧子瑜摇头。

花浅再问:“他知道你名字和住址吗?”

萧子瑜再摇头:“莫非,你认出了他是灵法师?所以请他喝酒?”

花浅面无表情:“天门宗的灵法师喜穿青衣,青衣上有云纹,不难认。我想去天门宗修行,自然不要得罪天门宗的人。本想打听点灵法师考核的情报,不过那老头喝多了,说话颠三倒四,胡言乱语,话题又被你插嘴打断,白糟蹋了我的酒。”

萧子瑜低头道歉。

“无所谓了,”花浅倒也不在乎这个小小的机遇,她再次叫了些清淡的饭菜,对萧子瑜说,“天色不早了,你吃快点,待会我们还要找客栈。”

萧子瑜听话,埋头苦吃,唯恐耽误时间。

周围的酒客议论了半晌老头子惹的闹剧后,开始讨论家里长短的小事。花浅习惯关注周围动静,便将这些鸡毛蒜皮统统听在耳中。其中有个中年大叔在说:“人命真是脆弱,我邻居家老爷子是个急性子,前些日子做六十寿宴,他在宴会上吃得太急,一个丸子噎在喉咙,竟这样去了,好端端的喜事变丧事。”

花浅听完,呆了片刻,迅速伸出筷子,拦住了萧子瑜的狼吞虎咽,教训道:“吃饭要细嚼慢咽,要有仪态,慢慢吃,其实也不差这点时间,要是噎到就不好了。喝水也慢慢喝,别呛到……”

萧子瑜继续听话,放慢了进食速度。

“被丸子噎死算什么?”隔壁桌有个年轻人也加入了讨论,“我们村里有个小媳妇刚嫁进来,被婆婆说了几句,委屈闷在心裏不说,趁大家不注意就跳了井,真是莫名其妙,年纪轻轻的,心裏哪来那么大的气?想不开啊……”

人类真是太脆弱了,淹死,吊死,摔死,砍死,噎死也就罢了,居然还有气死?

若将人类历史上的各种死法拿出来,不带重复的至少有好几千,任何一种都能要萧子瑜的命。花浅越想越心惊,她擅长引诱人类的黑暗面,将他们带向死亡,但如何让人类坚强地活下来?她从来没研究过那么讨厌的问题。

比起魔族和妖族的粗神经,人类属于细腻又麻烦的生物。

花浅小心翼翼地问萧子瑜:“你有没有特别难过的事,或者讨厌的人?如果有人给你气受,或者哪里不高兴要告诉我,我们想办法解决,你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虽然她不太擅长安慰人,至少她可以把惹萧子瑜不高兴的家伙都杀掉,免得闹什么跳井之类的意外。

花浅为求谨慎,问了无数次。

萧子瑜差点被问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就要做傻事……

花浅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她根本无法理解人类的情绪,不能明白萧子瑜的心情,也不知如何照顾人类,她需要帮手。这个帮手必须忠诚可靠,不容易被人起疑心,还要擅长揣测人心,讨人欢喜,要能无时无刻跟着萧子瑜,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保护他,还要向自己如实地汇报他的一举一动。

有这样恰当的人选吗?

花浅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