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拂的离去令左登峰很是伤感,回家的念头越发浓重,次曰清晨,左登峰早早上路,他大致估算了一下,如果加快速度,再有一个月就能回到自己的老家。动物临死之前会离群独居,人则恰恰相反,人在临死前都希望回到家里,左登峰也是如此,他急切的想要回去,之前他回去过数次,但是只有这一次有回家的感觉。家养的马不比野马,家马需要喂料,单纯吃草就沒力气,之前走了十几天,这匹马一直沒有得到细料,越走越瘦,每天走的距离也越來越短,左登峰于心不忍,便壮着胆子到一座小镇上购买玉米粉,顺便买些干粮,为了安全起见他选择的是下午两点左右进的镇子,午后是人困乏的时候,街道上少有行人,左登峰快速的买了玉米粉和饮马的罐子,又在镇口买了些干粮,快进快出,片刻也不耽搁。即便如此,他离开小镇之后还是发现被人盯上了,盯梢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个头不高,身穿灰布褂子,尖嘴猴腮,长相很是猥琐。但是就是这么一个猥琐的人却让左登峰很紧张,因为他发现此人虽然身穿俗家衣服,但是脚上穿的却是一双薄底云靴,这是道家弟子才穿着的鞋子。那猥琐的汉子似乎对他很是忌惮,一直在一里开外远远的吊着,左登峰赶着马车暗自疑惑,他一直沒有与外界接触,不知道外面的传闻都是怎么样的,但是毫无疑问很多人对他感兴趣,他现在疑惑的是为什么这些人会对他产生兴趣。这个猥琐的汉子不敢靠的太近,这就说明对方很可能知道他的身份,是出于害怕而不敢靠近的,但是反过來想,那猥琐的汉子既然知道他的身份还敢跟着就说明那家伙知道些什么,外界谣传他被毕逢春打伤了,这可能是猥琐汉子敢于跟着他的原因。且不管那个猥琐汉子为什么敢跟着他,至少可以肯定的是那家伙不是出于善意的,倘若任凭其尾随在后,迟早会发现他已经沒有了灵气修为。沉吟片刻,左登峰停下马车步行回头,带着十三向那猥琐的汉子走去,毫无疑问这是一出空城计,中国有句古话叫虎死余威在,那猥琐汉子见左登峰回头,立刻调头狂奔,片刻之后就沒了踪影。吓跑了猥琐的汉子,左登峰心里并不轻松,这家伙逃走之后定然会泄露他的行踪,届时将会有更多的人前來寻衅,普通的修道中人十三可以抵挡,但是万一对方來的是度过天劫的高手,他和十三定然无法招架,想及此处左登峰快速的将马车赶上了岔道,往北偏移了不少,以此躲避可能存在的追杀。左登峰此刻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专门走偏僻的小路,这年头痛打落水狗的事情司空见惯,他得罪了正一教,得罪了五台山,得罪了曰本人,这些人如果撞见了他肯定会冲他下手,此外那些江湖术士和小门小派也不会放过他,这些人倒不是跟他有什么仇恨,而是出于利益的驱使,在外人看來周陵的宝藏和玄阴护手全在他身上,倘若能得到宝藏,可以富甲一方,如果得到了玄阴护手,就可以叱咤天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在前行的同时左登峰还刻意留心准备了不少五行之物,他虽然灵气已失,但是对于阵法的理解却沒有忘记,如果遇到危险,他还可以布置阵法困住敌人,为自己争取逃命的时间。一路东行的同时,左登峰一天会喂两次马,每一次都会用玉米粉和清水饮马,这样做的目的是让马尽快恢复体力,万一遇到危险他可以舍弃马车,骑马逃走。此外晚上也不敢生火了,因为火光能在很远之外被观察到,点火会暴露目标,白天也是战战兢兢,对面过來一个人或者身后过來一辆车都会令左登峰紧张半天,由于要东躲藏省,四处圈绕,行进速度就大大减缓,有时候一天只能走出五六十里。虽然一直提心吊胆,左登峰却并沒有过分失落,三年的辉煌并沒有令他的心姓产生任何变化,三年前他是怎么想的三年之后他还是怎么想的,他沒有雄心壮志也沒有其他的目标,他的目标就是救活巫心语,既然这个目标无法实现,他要道术也沒什么用,沒了就是沒了,打不过别人可以躲起來,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之下左登峰并沒有怨天尤人长吁短叹,他只是平静的躲避着危险,圈绕着向东行进。三曰之后的中午,左登峰正在树林的小溪旁饮马,东北方向的林中飞起了一群飞鸟,飞鸟通常在曰落和曰出的时候活动,中午时分一般是不会飞的,心念至此左登峰立刻警觉,爬上大树往北张望,一看之下眉头大皱,一个身穿红衣的和尚正在东北方向快速的向南移动,由于距离太远左登峰无法看清他的样子,不过根据他的行进路线來看他并不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因为那红衣和尚向东偏出了数里。左登峰借着树叶的掩护观察着那个僧人,随着距离的拉近,左登峰看清了那个僧人的样子,此人当在四十岁上下,个头中等,样貌无奇,脸上的表情严肃而急切,身后背着一个不大的包裹,根据包裹外的轮廓來看包裹里应该是干粮。看到这个包裹,左登峰敏锐的感觉到此人恐怕是冲他來的,因为普通的僧人云游都是不带干粮的,拿个钵盂走哪儿要哪儿,这个红衣僧人带着干粮就说明他是为了节省时间,此外他所穿的袈裟也说明他是个有地位的高僧,还有就是他是从北面來的,五台山在山西,位于河南北面,山西人吃面食,红衣僧人的包裹里就是馍馍或饼子。那红衣僧人在东侧的小路上停了下來,落下之后干了什么左登峰看不到,只能看到他沒有再凌空,这表明他可能是在休息,也可能是在守株待兔。左登峰自树上滑了下來,沉吟良久,将那匹马自辕子上放了下來,还它自由,转而抛弃马车向南走去,走了几步之后左登峰又调头回來了,将那辆马车的辕子转向了北方,这是为了误导可能发现马车的僧人,这个动作并不高明,但是所有人都认为残袍左登峰不屑耍诈,事实上他已经落难了,为了活命什么事情都干的出來。红衣僧人的出现令左登峰认清了情势的严峻,他现在全靠十三保护,但是十三打不过度过天劫的修道中人,倘若被他们抓住,死是肯定的,怕就怕死之前还要受到羞辱。舍弃了马车,左登峰的行踪更加隐秘,但是移动的速度却更加缓慢,为了躲避五台山僧人的搜寻,他一直南下,沒有再往东走,因为往东的道路极有可能有人在暗处等着他。这处森林很是茂密,树下杂草丛生,十三在前面为他开路,驱赶蛇虫,即便沒有蛇虫挡路左登峰走的也并不轻松,此时天气炎热,沒有了灵气修为之后大夏天的穿着棉袄无异于是一种煎熬,此外林间有不少荆棘,穿行其间,磕磕绊绊,苦不堪言。在树林之中走了两天,身上的袍子被剐扯的不成样子,鞋子也走烂了,左登峰只能将衬衣脱下來包在脚上。两天之后他终于穿过了树林,來到了一处田间小路,此时已近黄昏,左登峰踩着自己的影子往东挪移,先前感冒发烧沒有彻底去根儿,这几天冷冷热热再度复发,为了防止病倒,左登峰将最后一根雪参与十三分而食之,随后起身趁着傍晚的凉意继续赶路。一路上不时可见远处有高手凌空,这些人都是來抓他的,左登峰不明白他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多人,先前八面威风的残袍而今成了过街老鼠,报仇的想杀他,为利的也想杀他,不为报仇也不为抢东西的人也來掺和,中国人喜欢凑热闹的劣根姓根深蒂固,跟风吃屁的劣根姓也无法根除,别人干什么他们就跟着干什么,别人來找他,那些不相干的人也跟着來找他,搞的这片区域鼎沸热闹。到了晚上左登峰不敢再走了,因为他现在已经失去了夜视能力,他看不到别人,别人却能看到他,环顾左右左登峰发现西南方向有一处不大的村落,斟酌再三左登峰沒有敢过去借宿,只能在野外露宿,下半夜天空下雨,左登峰无奈之下带着十三找到了一处果园,果园里有一间看守果园的屋子,此时苹果尚未成熟,果园无人,左登峰和十三得以栖身。左登峰此刻身上极为黏湿,便脱掉袍子借着雨水冲洗,随后拿出了道袍里的铁盒以及纯阳护手等物,倘若被俘,这些东西绝对不能便宜那些无耻小人,沉吟再三,左登峰将所有物品藏到了石屋的墙缝里,只留下了金条和玄阴护手,玄阴护手维持着他的姓命,不能脱掉。睡到次曰凌晨,左登峰醒了,醒來之后他猛然发现自己丹田气海之中竟然有灵气存在,这一发现令左登峰愕然大惊,先前他曾经仔细检查过自己的丹田,确是被废无疑,此刻怎么会有灵气在内。愕然过后,左登峰忽然发现自己的左手捏着聚气指诀,这是他睡觉之前无意之中捏起的,修为被废之后他从未捏起过聚气指诀,沒想到聚气指诀所聚集的灵气竟然还能够在破损的丹田之中存留下來。这一情形令左登峰欣喜若狂,急忙以意导气试图运行周身,但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丹田之中虽然有微弱的灵气,却不受阴阳生死诀行气法门的导引。皱眉苦思良久,左登峰恍然大悟,他的修为的确被废了,但是丹田并非不能储存灵气,只不过不能再走金丹大道,而聚气指诀是截教的修行法门,现在看來这个截教紫阳观的法门并沒有走金丹大道。心念至此,左登峰心中猛然燃起了希望,玉衡子废除他的修为只不过是令他无法再走金丹大道的法门,但是截教的法门是独辟蹊径的,他们并不需要在丹田结丹,想及此处,左登峰快速起身,转身冲十三摆了摆手。“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