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相信了我是始作俑者,但没有人相信我所谓的恶作剧。
人从来都擅长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他们都觉得我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一定是我嫉妒许晨曦,嫉妒她成绩好,长得好看,故意伤害她。
我没有办法辩解,或者说我放弃了辩解。我不需要全世界的人都明白我这么做的目的,我只是想保护许晨曦,我想保护杜鹃和许晨曦之间已经岌岌可危、几乎不存在了的友谊。
只要我珍视的朋友相信我就足够了。
然而我把一切想得太美好了,已经有了裂痕,已经不能彼此信任,维系我们友情的最后一根稻草被我亲手折断了。
我没有想到,第一个找我质问的人会是江淮——我偷偷喜欢着的江淮。
他的眼神非常奇怪,他问我:“真的是你做的吗,苏扇儿?”
他是冲进我的教室来问我的,当时很多人都在看着,我只能回答他:“是,是我做的。”
“苏扇儿,我从未看清你到底在想什么,但是伤害朋友这样的事情……太过分了。”他说完,转身就离开了,我永远记得他离去前的眼神,冷冷的,没有熟悉的笑意。
我不过是为了欺骗别人而已,大概是我做得太逼真,逼真到连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都当真了。
不只是江淮,就连许晨曦也相信了。
她对我失望极了,说道:“苏扇儿,我没有想到,为了江淮,你竟然这样伤害我。你知道吗?因为知道你喜欢他,我将一切都藏在心裏,原来你对我的好都是为了在这时候狠狠地伤害我,往我心裏捅一刀吗?苏扇儿,要是没有认识你就好了!”
像是被无数根针刺中心脏,我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然而我硬生生地把眼泪逼了回去。不能哭,不可以哭,苏扇儿不喜欢哭啊!
很快,学校对我的处分下来了。
校长要我写检讨书,全校通报批评,我全部照做了。
那天晚上,杜鹃冲进我的家里。
她说:“苏扇儿,你是天底下最笨的笨蛋,你到底要为了保护那家伙做到什么地步啊?”
“你相信我?”我怔怔地看着杜鹃,“你还愿意相信我?”
“故意那么做,只是因为嫉妒什么的,鬼才相信。”杜鹃大大的眼睛红红的,“明明是个笨蛋,总要逞强,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要出来承担责任?”
“因为没有办法保护朋友也是一种错啊!”我终于忍不住,抱住杜鹃号啕大哭。
愿意相信我的杜鹃,就像是黑暗中唯一的光,好温暖。
明明我已经让杜鹃难过了,可是她在我最绝望的时候选择相信我。
那段时间我已经不记得是怎么度过的,在学校要面对大家的指责,许晨曦与我形同陌路,就是江淮,见到我也不会说话。
只有杜鹃还在,好在杜鹃还在。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我心情糟糕透顶的日子里,我家院子里的葡萄生病了,葡萄停止了生长,慢慢地干枯了。等到我和爷爷发现的时候,葡萄藤已经快要死掉了。
爷爷说,葡萄叶子被一种叫红蜘蛛的虫子吸干了汁液,今年大概没有葡萄吃了。
我摸着葡萄干枯的枝干,是不是它提前知道了,就算葡萄成熟了,从今往后大家也不会再到这裏来了?
升学考试在压抑中结束,我和杜鹃的分数只够上本地的高中,后来辗转从爷爷那里听说,许晨曦和江淮会同时离开这裏,去榕城念高中。
那之后过了大概一个月,在一个夏日黄昏,许晨曦来找我了。
她手足无措,似乎很愧疚的样子,告诉我,写那封信的是他们班上的一个女生。一开始只是恶作剧,因为看不惯她总是高高在上的样子,想要整她而已。
后来事情变成那样,那个女生也始料未及,所以没有勇气去承认,不敢面对全校人的指责和异样的目光。
如今大家都从原来的学校毕业了,她心裏的愧疚一直没有消失,终于她找到许晨曦,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是她做的,全部是她做的。
“对不起,扇儿。”许晨曦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在我面前,跟我道歉,“我会解释清楚的,江淮那里我也会说清楚的。”
“没关系。”我对她说道,“就算可以再选择一次,我想我还是会那样做,但我一定能处理得更好。”
那年的暑假,明清河只住了几天就匆匆回家了。
因为升学考试结束,他的家人带他去九寨沟旅游了。
假期在夏蝉的唧唧声中消失,等到金秋来临,我们四个人已经各奔东西。
江淮没有来找过我,一次都没有。
虽然最后他什么都知道了,但有些东西终究还是回不去了。
三年后,我们虽然表面上可以和睦相处,但都心知肚明,过去的终究会过去,只有留在心底的伤口大概永远都不能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