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宁砚看着她,极为认真地摇了摇头,“我本也是这么以为的。”
谢泽雅伸出颤悠悠的手指牵住傅宁砚的衣袖,神情越发凄楚,“宁砚,你想清楚,你真的是爱她吗?”重音落在“她”之上。
傅宁砚没有动,目光沉沉便如深海暗礁,“我很清楚。泽雅,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控制你,听我的话,放下这些事情,重新开始。”
谢泽雅勾着傅宁砚的衣袖的手指一寸一寸松开,最终垂落下去,她的头也深深垂下,肩膀仍然微颤着,这个角度看出,便好似在痛哭一般。
如此静了片刻,谢泽雅突然发出一声极为飘忽的笑声,仿佛浮在沉沉黑夜里的一缕青烟。
傅宁砚心底一震,便看着谢泽雅缓缓抬头,神情似笑非笑,“哈,你们这些人,都一样的道貌岸然,利用完以后,就随意丢到一边。傅宁砚,傅宁砚,你和她在一起,你不会良心有愧吗?”
她目光陡然变得犀利冷冽,上挑的眼角几分煞气,“我会变成现在这样,看都是拜你们兄弟所赐,傅宁砚,你要逃避吗!你要逃避吗!”她突然扑过去,一把掐住了傅宁砚的脖子,一阵高过一阵的声音好似尖刀一般划破了耳膜!
她不知哪里来的蛮力,竟然掐得傅宁砚一时挣脱不了,傅宁砚脸颊涨得通红,费了好大劲方将谢泽雅的手掰开,而后咳嗽一声,捂住自己脖子大口喘着气。
谢泽雅脸上犹自带着骇人的杀气,却又笑得灿烂,一眼望去尤其觉得毛骨悚然,她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指着傅宁砚的脸,声音撕裂一般刺耳,“哈哈哈哈,你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一定不会让你们好过,哈哈哈哈!”说罢,她突然一把扯下了傅宁砚的衣服,开了门钻出去,赤着脚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傅宁砚不敢怠慢,立即也跳下车,一把拽住谢泽雅,在她后颈上重重一击,谢泽雅身体顿时瘫软下去。
傅宁砚将她抱上车,飞快送回别墅,又打电话通知医生过来。
平时照顾谢泽雅的佣人走上前来,往床上看了一眼,怯怯说道:“三少,我……我觉得谢小姐好像,好像有点疯了。她这段时间每晚都做噩梦,睡到大半夜一个人把自己一个人锁进浴室里哭,又时常无缘无故砸东西,”她将自己额上的头发撩起来,露出一道正在结痂的伤口,“这是前几天她拿茶杯砸的。”
傅宁砚沉吟片刻,颔首说:“我知道了。”
谢泽雅仍在沉睡,整个人蜷缩在蚕丝被中,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眉头紧蹙,嘴唇发青,脸上还带着半干的泪痕。
傅宁砚看了一眼,心中终觉有几分愧疚。诚然谢泽雅与傅宁墨下手在先,但他自己利用了谢泽雅也是不争的事实。因为害怕自己无法保护苏嘉言周全,所以拿了谢泽雅做幌子调虎离山,这样的行为,终归算不上什么正大光明。
又想了想,找了一个心理医生过来。
在和心理医生说明情况的时候,傅宁砚不经意往窗外望去,发现不知何时窗外已经开始飘雪,不远处的梧桐树叶落尽,光秃的树枝往上延伸,仿佛要刺破天幕一般。
他心裏陡然而生一阵沉重的不安预感。
“她现在精神状况是躁郁症的前兆,现在起就进行疏导控制,不至于恶化得很严重,”医生看了傅宁砚一眼,“傅先生,我建议你取消求……”
“不可能。”傅宁砚当即毫不犹豫地拒绝。
医生叹了口气,“并不是不订婚,只是希望傅先生能酌情后延一段时间,谢小姐现在精神非常脆弱,如果受到刺|激,后果可能不容乐观。”
傅宁砚依旧摇头,坚决说道,“除了这件事,其他我都可以配合。”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办法了。”
傅宁砚沉吟片刻,“我会隐瞒消息。”
医生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出了别墅,没走几步,大雪就落了满肩。傅宁砚伸手去衣袋里掏戒指盒子,一个没拿稳,天鹅绒的盒子从手指之间滑落,骨碌碌滚了几圈,撞到了步道的边沿,方才停了下来。
傅宁砚站立良久,缓缓走上前去,将沾了灰的盒子一把攥入手中,突出的盒角刺得他掌心生疼,他目光极冷极静,却仍是坚定。片刻后,他掏出手机给锺凯打电话:“按照原定计划,三天后进行。”
挂了电话,他将盒子打开,裏面的钻石折射着天光,切割面散发着剔透的光泽。
傅宁砚静静看了片刻,合上盖子重放回衣袋,而后头也不回地往停车位走去。
在他身后,二楼左侧的一扇窗户,亚麻布的窗帘拉开了一线,一道目光正久久地追随着他的身影,那目光极为复杂,混合了疯狂的热切、极度的不甘和切肤的痛意,仿佛灼热岩浆,蔓延千里,将荒野都灼烧得寸草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