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行人便已经来到了牲口集市。
吴良并未进入牲口集市查探,也并未去找集市内的牲口贩子询问情况。
因为戏志才已经率人去查探过了,吴良觉得以戏志才的能力定然不会有所疏漏,因此他就算再查一遍估计也不会得到更多的信息。
所以来到牲口集市门口的时候,他便将身子转了过来,背对集市向曹府所在的方向望去。
“从此处返回使君府上,总共有几条道路可走?”
吴良回头对典韦问道。
典韦正是陈留人士,非但自小在这裏生活,还于陈留城的守军之中服役了许久,自是对城内的情况了如指掌。
“三条。”
典韦正色答道,“一条乃是大道,不过路程要略远一些,其余两条虽需要穿过一些狭窄的胡同,但路程要略近一些……其实差不太多,此处到使君府上总共也就三四里地的路程,就算再近也近不了多少。”
“嗯。”
吴良点了点头,沉吟着继续说道,“曹昂与曹禀离开牲口集市时已是戌时(下午7点),开春之后天已经变长了,到了戌时仍未大黑,你们觉得此时曹昂与曹禀如果不回曹府,会去什么地方?”
“饭庄吧?”
杨万里接话说道,“他们二人未在瓬人军驻地用饭,接着到达肉坊与牲口集市的时间又较为紧凑,算起来应该并未在途中停歇,更没时间用饭,到了这个时候恐怕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要是换了我,定是要找个地方垫垫肚子再说。”
“不错,而且据我了解,曹禀是个极好杯中之物的人。”
吴良再次点头,“他在我那里没有喝上酒,恐怕早已按捺不住肚子里的馋虫,可在使君面前又不敢敞开了肚子痛饮,因此我猜他极有可能怂恿曹昂在外面用饭,如此才能喂饱肚子裏面的馋虫。”
“公子的意思是……”
众人顿时精神一振,吴良的话无疑打开了一个全新的调查方向。
“典韦,你可知这三条路上共有几处可供饮酒的地方?”
吴良又对典韦问道。
“若是韦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共有四处,其中两个是酒肆,还有两家是寻常百姓只敢在外面瞧瞧的酒家,全部位于大道之上。”
典韦回忆了一下,说道。
“好,咱们就从这些地方查起。”
吴良已经抬脚走在了前面。
其实他现在对此也没十足的信心,只能算是跟随自己的判断尽人事听天命。
毕竟这年头可不像后世一样到处都是天网监控,根本就无法确定曹昂与曹禀最后失去踪迹的具体|位置,只能根据现有的信息来尽可能的缩小搜寻范围,而后再通过脑补来分析当时的情况,逐步调查取证。
……
如此不多时。
吴良等人已经到了第一家寻常百姓只敢在外面瞧瞧的酒家门口。
这是一座总共两层阁楼,主要结构乃是木质,其间使用了一些砖石材料进行填充,门口则悬挂着一块金字匾额,上书“望月楼”三个大字。
虽然后世考古界曾经发现过一座最高七层的青铜建筑模型,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两层青铜建筑模型,以此证实汉朝便已经出现了楼房。
但据吴良在东汉末年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的见闻可知,其实楼房在汉朝民间还是比较少见的,就算是许多大户人家建宅,通常使用的也是进制合院的建筑方式,更注重于建筑面积,而不是建筑的高度。
因此这座两层阁楼在周边那些单层的建筑中看起来已是鹤立鸡群,倒也不算辱没了“望月楼”三个字。
“望月楼”门前正有两个佣仆立着,见到吴良等人过来,又见他们并非衣不蔽体的流民,自是连忙笑脸相迎:“见过几位客官,客官可是要置席?”
这年头在这种比较高端的酒家请客吃饭,可不是像后世一样摆一桌子好酒好菜,宾客围着桌子吃喝即可。
而是同样需要包下一个包间,宾客们每人面前摆放一个案几,每个案几上都摆上相同的菜肴与美酒,大家各吃各的,各喝各的,酒家自有佣仆在一旁伺候,因此也叫做“置席”。
若是想要几个狐朋狗友围在一起,勾肩搭背喝酒吃肉,则要去略微低端一些的酒肆。
那裏面才有比较大的可供多人坐在一起饮食的案几。
上一次吴良与典韦、杨万里和白菁菁等人在鄄城时去的便是酒肆,不过就算酒肆要比酒家略微低端一些,也同样不是普通百姓去的起的,这么说吧,这年头绝大多数普通百姓根本就喝不起酒也吃不起肉,因此去酒肆的大多是一些寒门士族或是士族中年纪较小的公子,有的是受限于钱袋子,有的则是单纯的喜欢这种不必循规蹈矩的热闹场合,就像后世许多人明明家里有电脑,也依旧热衷于与朋友一起去网吧一样。
“不错,真是要置席。”
吴良点了点头,笑着问道,“只是不知道你们这‘望月楼’通常开到什么时辰?”
“最近几日使君来陈留公干,陈留郡府已经下了禁令,戌正时(晚上8点)以后便不许再有人在街上走动,因此客官若要置席,亦是不可超过戌正时,否则客官恐怕不方便来回,我们也不好向郡府交代。”
一个佣仆拱手对吴良说道。
吴良倒还是头回听说陈留宵禁这一回事,于是他又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我想与几个挚友彻夜痛饮。”
“客官,不是我们不肯,而是程太守亲自下的死命令,我们若违反禁令便是顶风作案,定要受到太守责问呐。”
那佣仆没有出现任何松口,陪着笑说道,“不过听闻使君这几日便要离开,不如客官改日再来?”
“你莫要诓我!”
吴良却是已经板起脸来,接着说道,“我怎么听说前日你们‘望月楼’便一直经营到了子时(晚上11点),裏面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客官定是听错了罢!”
那佣仆听完一愣,立刻又道,“前日除了晌午来了一些客人,后晌(下午)直到日落也不曾再有人来,到了戌时我家掌柜见就算来了人也做不了生意了,便早早命我们关了门歇息去了,又怎会经营到子时?若是不信,客官可以去问问附近的商户。”
“原来如此……”
吴良微微颔首,话至此处,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曹昂与曹禀大概率没来这家酒家,他们酉时才从牲口集市离开,来到这裏最起码应该也在酉时一刻左右,而那时这家酒家已经关门了,又怎么接待他们?
不过他也从这名佣仆口中得到了一个此前忽略掉的重要信息——宵禁。
陈留城最近的宵禁时间是“戌正时”。
而曹昂与曹禀“戌时”离开牲口集市,那么他们若要吃饭喝酒,就只剩下半个时辰的时间了,再加上路上要用的时间,就算是去上菜速度最快的酒肆,时间也是极为紧张。
更何况为了应对宵禁,这些酒肆与酒家都必然会选择提前结束营业,给客人留出一些回家的时间,也给自己留出一些打扫关门的时间。
所以。
曹昂与曹禀就算真如吴良所想的那样想找个地方喝酒,恐怕这些酒肆与酒家也没有办法接待他们。
毕竟,像“望月楼”这种规模的酒家,必是陈留某个颇有背景的士族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