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上巳节。
漳水旁建起了大大小小上百个帐篷,洗浴污垢祭拜祖宗之后,长辈们开始串门,平时难得一见或者不方便一见的,今天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聚一聚,喝喝酒,说说开心的事情。年轻人自然更开心,少年郎们呼朋唤友,纵马平治,年轻的女子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外面那些鲜衣怒马、挟弓持剑的美少年,谁知道其中哪一个或是自己未来的夫婿呢。
曹冲披散着头发,闻着头发上散发出的皂角味,很便服的坐在素帛围起来的帐篷里。他刚到汉朝时,对自己那一头乌黑的长发还很是得意了一把,没想到这大汉朝却是难得洗一趟头的,他没几天就感觉到了不适应,头上痒得出奇,好在他是司空大人的爱子,侍女多的是,两三天洗个头虽然在外人看来有点古怪,却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先生,外面正在谈主诗论文,你也一起去吧。”曹冲对面前正襟危坐的蔡琰说道。
蔡琰是正月才从胡地回来的,为些曹操支付了匈奴的左贤王玉壁一双,黄金千两,所以她虽然觉得男女授受不亲,但当曹冲提出要请她做先生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毕竟曹冲现在只有十三岁,还没成年。反正她在大汉朝也没有了家,所以干脆由曹冲安排,住在了司空府,这几个月来,被胡地的风沙吹得干裂的脸颊在环夫人细心的调理下,渐渐恢复了些滋润,脸色也慢慢的红润起来。
不过曹冲让她跟着一起去参加那些男人的宴会,她却很自然的拒绝了,她虽然是大儒蔡邕的女儿,学问不是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可比,可她是个女人,女人不能抛头露面,这可是班大家的女诫里讲得明明白白。再说,她虽然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大汉朝,可心情并没有欢娱起来,特别是看到曹冲小弟兄三个在环夫人膝下欢笑的时候,她就会想起那两个胡人儿子。
“先生,我都跟你说了,等有机会,我一定把阿迪拐和阿眉拐给你带回来。就连左贤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都把他带回来天天给你洗脚。”曹冲一看蔡琰的样子就知道她怕见到外面那些年轻人,连忙再次重申了自己的誓言。
他说着,让人取过一个带着面纱的帽子来递给蔡琰:“先生怕被人看见,就戴上这个吧,司空大人叫了两次了,我们还是快点去吧。”
蔡琰接过帽子还有些犹豫,旁边一个侍女笑道:“蔡大家,这可是我家公子亲手给你做的,就是为了让你能出门的。”
蔡琰听她这么一说,实在不好推辞,只好接过来戴在头上,透过淡青的丝帛,她可以看到外面,不免有些担心别人能够看到她的面容,却见那个小侍女也戴了一个差不多的帽子在头上,看上去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了轮廓,这才放了心。
“仓舒,快点,父亲让你快点去呢,子桓他们都赋完诗了。”曹彰一撩帷幕冲了进来,一进戴着青纱帽子的蔡琰不由得一愣,展颜笑道:“蔡先生戴上这顶帽子,简直是神仙中人。”
蔡琰面色一红,好在有青纱挡住,曹彰倒也没有看出来。
曹冲用一根红丝带草草的扎了扎头发,踩着木屐就跟着曹彰走出了帐篷,曹操的营帐里笑起一片,有一个朗朗的声音正在高声吟唱着什么诗赋,不时的有叫好声响起。
屋子里很热闹,曹操穿着便服,头上只戴了一个缣绢做成的小帽,手里端着酒杯,看着正站在营帐中间,举着一张纸高声吟诵的曹丕,旁边坐着陈琳等几个司空府的文学掾,正摇头晃脑的品味着曹丕的诗文。只是一帮武将写不得诗,作不得赋,只得聚在一起喝酒,偶尔对文人们翻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