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看到夏菡脸上如此认真的表情,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夏菡往前走了两步,置身雨帘中。她低声说道:“苏熹,我们做不成朋友了……”
说完,她疾步向大雨中冲去。
我也跟着冲进雨中,想要解释,想要去拉着她的手,可是她早已远去。我傻傻地待在原地,看着夏菡离去的背影,心碎了一地。
她说我们做不成朋友了……
夏菡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们也曾说过一辈子都是好朋友的,可转眼怎么变成这个模样?我真的想不明白。
雨越下越大,淋湿我的衣服,也淋湿了我的心。
夏菡的背影完全消失后,我像被抽空了力气一般,脚一软,随即跪在马路边,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难道真的要失去唯一的朋友了吗?
眼泪混合着雨水一起滑落,眼前一片模糊。
是谁说只有恋人分开的时候才会心痛?
夏菡的话以及她的眼神仿佛一把刀,狠狠刺进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明明看不到血迹,却让人疼得无以复加。
最好的友情应该有美好的结局,等到头发花白,朋友依然还会在一起,可是我和夏菡的友谊随着上一代的恩怨而被狠狠割裂。
剧本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雨中,我浑身发冷,身体也开始颤抖。我必须去找顾越天问个明白。
我狼狈地回到家,妈妈看见了,惊呼道:“熹熹,你怎么就这样回来了?为什么不打伞呢?”
我摇摇头,低声问道:“顾越天呢?”
“他在书房。”
我连衣服也没有换,直接去了书房。
顾越天坐在椅子上,心情出奇的好。他看见我,有些奇怪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夏家成了这个模样,是你做的吗?”我看着顾越天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顾越天一愣,随即无所谓地说道:“他制造假药是事实,我也算为民除害。”
听了这句话,我发疯一般随手拿着桌子上的东西朝顾越天扔了过去。
“你怎么能这么做?你害得夏菡父女分离,害得夏家四分五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已经失去理智,家教、礼貌这些通通抛到了脑后,唯一的想法就是想替夏菡讨回公道。
妈妈听到声响,匆忙赶来,看着如此疯狂的我,上来拉我的手臂。
“熹熹,你别这样。”
我甩开妈妈的手,指着顾越天,高声说道:“顾越天,你真自私!你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你永远都那么自私!”
顾越天也生气了,他瞪着我,说道:“我不自私,你和你妈吃什么穿什么!夏家有今天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夏启均!没有我,还有另外的人,我不过是恰好成了那个人而已。苏熹,你搞清楚,现在是谁养你和你妈!”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
顾越天狠狠戳中我的软肋。
他甩手走了出去,留我呆呆地站在原地。
对,我没资格去声讨他,也不能为夏菡讨一个公道。
事情成这个样子,究竟应该去怪谁呢?
我的眼泪不可遏制地掉下来,崩溃的坐在地上哭泣。
妈妈蹲下来,关切地问道:“熹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一把抱住妈妈,哽咽着说道:“妈,夏菡不跟我做朋友了……我没有朋友了……”
“这些不是你的错。等夏菡心中的怨气消了,自然会原谅你的。”妈妈柔声安慰道。
世上只有妈妈的怀抱最温暖,我的心在这片温暖中渐渐安宁下来。
真希望一切像妈妈说的那样,夏菡会选择原谅我。
我不上课的时候,都会去夏菡的楼下晃悠,希望能遇见她。可是她似乎在躲我,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
某天室友拿了一叠钱给我,说是夏菡还的,我问她夏菡有没有说什么,室友摇了摇头。
我拿着那些钱,手都在颤抖。夏菡还钱,是真的要跟我划清界限,不拖不欠,不想不念。
后来几次,我去找过夏菡,只是她都不在。我蹲在门口,等了她好久,也不见人。我从门缝里塞了许许多多字条,也没有任何回应。我尽了最大的力气想要挽回这段友谊,可是夏菡仿佛铁了心一般,不想跟我有牵扯,不想跟顾家有任何牵扯。
她的恨,她的怨,我都能理解。
孟西楼也许久没有联系我,梵迦也没来找过我,我一个人上课下课,又成了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夏菡,学校的许多地方都有着关于她的回忆。
到现在,也只是回忆罢了。
生活还是要继续,可是命运纂写的剧本越来越让人心惊,让人绝望。
大一的最后一堂课,我原本专心听着,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我一看是妈妈打来的电话,便偷偷接了起来。
妈妈在电话那头断断续续地说道:“顾越天……车祸……在市中医院……”
她带着哭腔,已经慌乱到说话颠三倒四,我却听懂了。
我没来得及请假,就急忙往医院赶去。
在医院门口,我碰见了同时赶来的顾弥音。好长时间没有看到她,她的模样全变了。
顾弥音的头发拉成了直发,恢复了本来的黑色。她穿着白色的棉布长裙以及褐色的小皮鞋,看上去既淑女又文艺。在她身上,除了脖子那里的刺青外,完全看不出曾经她是那么疯。
当我和顾弥音赶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妈妈坐在外面的长凳子上默默流泪。从侧面看去,她眼角的皱纹特别多,也特别显老。
从什么时候起,岁月悄悄夺走了妈妈的容颜?
“我爸还没出来吗?”顾弥音问道。
妈妈摇摇头。
我坐在旁边,握着妈妈的手,希望她能好受一点儿。顾弥音皱着眉头,在医院的走廊上走来走去,满脸焦灼。
医院很安静,仿佛能听到电流的声音。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当最后一抹光消失的时候,手术室的门被打开。顾越天被推了出来,身上插着各种管子,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顾弥音急忙问医生:“我爸爸怎么样了?”
医生重重地叹口气,看了我们三个人一眼,缓缓说道:“他有可能成为植物人,你们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顾弥音一把揪住医生的领子,恶狠狠地说道,“你刚才说什么?你敢不敢再说一次!”
我和妈妈去拉顾弥音的胳膊,让她不要冲动。
医生低声重复道:“病人很有可能成为植物人,我们尽力了……”
最后五个字让顾弥音浑身失去了力气,她像是一个破布娃娃一样坐在地上,眼泪滚滚而出。她突然抬起头,不死心地问道:“医生,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
听到这句话,顾弥音“哇”的一声号啕大哭起来,悲痛的模样让我也忍不住红了眼睛。
顾越天是顾家的顶梁柱,要是他成了植物人,那……
我不敢继续想下去。
看到顾弥音哭得那么伤心,我忍不住劝慰道:“叔叔一定会好起来的。”
顾弥音抬起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从地上爬起来,几步走过来攥住我的头发,面目狰狞地说道:“苏熹,你是害人精!你害死了我的妈妈,现在你还想害死我的爸爸!”
她已经失去了理智,举起手朝我挥过来。
要不是妈妈拦着,那一巴掌早就打在我脸上了。
顾弥音冷笑着说道:“什么样的女人生出什么样的小孩,你别妄想夺走顾家的财产!”顾弥音浑身都是刺,谁也靠近不得。
顾越天在重症监护室躺了半个月,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妈妈在守着顾越天的时候,被警察叫去了警局,我也跟着去了。
警察在处理交通事故的时候,调了车祸时的监控录像,发现事故出得很蹊跷。因为事情发生之前,撞上顾越天的那辆车是停在路边的,直到顾越天的车出现,那辆车才发动,然后直直地冲过去,把顾越天的车撞了。当时刚好旁边有货车经过,顾越天的车被撞了两次,而肇事者戴着帽子、矇着脸,并没有看清楚长相。
那辆肇事车也是赃车。
很显然,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
警察问顾越天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妈妈摇头说不知道,她从来不过问顾越天的事情。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顾越天的车祸不是意外。
警察说会尽力找到肇事者,让我和妈妈回家等消息。
可谁又说得清究竟能不能逮到那个人。
这件事情我和妈妈都没有跟顾弥音说,怕她乱来。
一个月后,顾越天依旧没有苏醒,被医生宣判成为植物人。
听到这个消息,妈妈差点儿晕过去,而顾弥音整个人都崩溃了,她尖叫着跑出了病房。
妈妈担心顾弥音,让我出去找她。
我看了妈妈一眼,这才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