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依诺此时也平静了下来,拍拍唐糖的小香肩道:“妹妹,咱们拭目以待便是。”
孟昶笑笑道:“你们放心,我不过是想给他换个更好的住处罢了,瞧你们一个个急得。”
王昭远早已将客栈安排妥当。一路奔波,也够劳累,众人进了客栈便先行休息。王文斌三人轮流值班。
有的人看似睡了其实醒着,有的人看似醒了其实睡着呢。孟昶毫无疑问是前者。他没有睡,因为他要等晚些时候去见个人。
江陵他认识的人不多,伸出一个指头都能数得过来。他只认识一个人,那人叫孙光定。
光定这时还真得光着腚,有点不雅观,但很无奈。因为白天他摔了一跤,臀部疼痛难忍,只好请郎中为他诊治。
郎中刚走,夫人便说有客来看望他。
他没什么朋友,除了兄长孙光宪。兄长的宅院很大,几次邀他去住都被拒绝。他不想因为自己让兄长名誉受损。
“光定兄,听闻你不小心摔伤,小弟心中挂念,不远千里从成都赶来看望您来了。”说话的是孟昶,身后只有王昭远。
孙光定人是趴着的,抬头疑惑地望着来人,心想这人好会吹牛,我白天才伤,而从成都到这好几天的路程。看着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是哪位公子。
不怪他,他见孟昶时,孟昶穿皇袍高高在上。而现在的孟昶只是个普通的公子。
孟昶将手中礼物放下,凑到床前关切地问道:“不知光定兄的屁股坐错了什么地方,光定兄要借地摔之。”
“怎么是你!”孙光定被一语点醒,慌忙想爬起。
孟昶轻拍他一下道:“我现在只是你的朋友,光定兄何必多礼。”
孙光定“呵呵”笑道:“来得可真快,却也不巧。在下有恙,无法招待,勿要见怪。”
孟昶看看孙光定简陋的居所,点头赞道:“人常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光定兄却不因兄长得势而富贵。成都时在下以为光定兄是自我标榜,惺惺作态,今日方知确是事实,实在难得。”
孙光定道:“蜀王言重了,是光定无能,不能替兄分忧。”
“呵呵,现在我不是什么蜀王,是唐想公子。”孟昶笑道。
“哈哈,唐公子一到江陵便来看望孙某,谢过。”孙光定趴在床上拱手道,样子有些滑稽。
孟昶正色言道:“光定兄为人正直,恪尽职守,是我敬重之人。比之许多沽名钓誉之辈不知强了多少,可以说整个江陵光定兄是我唯一看得上的人。”
孙光定慌道:“岂敢岂敢,江陵人才济济,孙某无名之辈,岂敢称那‘唯一’。公子如在江陵多呆些时日,便会发觉比孙某优秀的大有人在。”
“呵呵,不用多呆,便已知晓。”孟昶笑道,“先说渤海王,继承父业,不思进取,只会偷奸耍滑,捡些豪强的‘残羹冷炙’,毫无原则,如同那小丑,只能博人一笑。”
“这也是无奈之举。”孙光定辩解道。
“无奈?李从珂凤翔一哭而称帝,难道不比他无奈?性格所致,永无大的作为。”孟昶道。
是啊,当时的李从珂兵就剩那几个,地盘也将丢失,却绝处逢生,靠的就是那股意念。相比而言,高从诲得点小便宜就喜出望外,毫无大志,差得何止十万八千里。孙光定心中也不得不赞同孟昶的话。
“再说那号称‘神仙’的梁震。”孟昶继续道,“他为荆南出谋划策,荆南的今天离不开他。他又不担当任何职务,逍遥自在,世人皆认为他不贪图富贵,不爱慕虚名。”
孙光定很尊重梁震,听孟昶如此说,不解地问:“难道不是吗?他服侍先王三十年,勤勤恳恳,不求一官半职。如今功成身退,所有财产不过郊外几间茅屋。”
孟昶笑道:“确实如此,但你可知他不愿为官的真正原因。”
“请公子明示。”孙光定很想知道。
“因为高季兴曾经为奴,他自命清高,不愿在个‘奴’下称臣。”孟昶毫不客气地指出真相。
“若真如此,当初何必要留在江陵?”孙光定又有了新的疑惑。
孟昶摇头道:“因为他怕死。高季兴强留他,他若不从,只会惹来杀身之祸,无奈下只好留在江陵。他满腹的经纶本想在这乱世中找个正统明主服侍,可高季兴偏偏年少时曾经为奴。是让这满怀的抱负随时间的消逝而淡薄,还是委曲求全地帮助此人建下功业。他纠结着,矛盾着。可以说,那三十年他一直就是这样度过的。所以他要推出你的兄长,所以高季兴一死他便骑黄牛做神仙,博一贤名。”
高季兴出身贫寒,年少时被送到汴州富户李让家做了家奴。幸有此段经历,才得以认识当时不可一世的朱温,成为只比自己大五岁的朱温的“干孙子”。这才有了高季兴的发迹。
孙光定无言以对。孟昶的话句句在理,都是事实,无法辩驳。说完了这两人,下一位该是谁了呢?不用说也知道,孙光宪。
孟昶停了下来,因为还没到时间。
孙光定等着这位大蜀皇帝评价兄长,见他不言语,便直接道:“我兄长才学渊博,计略超群,敢于纳谏,不谋私利,公正严明。难道也不入公子眼吗?”
这时屋外的武璋走进来在孟昶耳边轻语了一句。孟昶点点头,武璋退出。
孟昶这才大声道:“光定兄的评价,在下赞同。”然后嗓门提高,“但是,孙大人的许多所为又何尝不是在沽名钓誉。”
这时走进一人,长相颇为伟岸,双目充满了智慧。孙光定刚想称呼,被那人摆手阻止。
他望着孟昶道:“不知那孙大人如何个沽名钓誉法?还请赐教。”
正主终于出现,等的就是你。明眼人早就猜到,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当下荆南第一权臣孙光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