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兴仁府,知府姓李,原乃梁师成门下清客。这日里急把关胜寻来,当日濮州成突围后,那些有根脚的就都各找各妈去了,只剩下关胜这无根无萍的,便被丢在了兴仁府。上一次梁山泊佯攻兴仁,关胜出力抵御,那确是一个有本事的。李知府便脱了关系将其收入麾下,表为团练使。
确是这人心裏明白,日后兴仁府少不了阵仗厮杀,自己手里还是有个真才实学的才妥。而兴仁府兵马都监姓曹,人如其姓,就是个草包。
关胜这日正在校场操练民勇,忽得李知府召唤,便连打马奔去府衙。那李知府迎出二堂,将关胜引到内里东花厅里叙话,内中曹都监已经在座也。李知府且不坐下,向关胜拱拱手道:“关将军可晓得兴仁已危在旦夕吗?”
关胜回道:“小将倒听说了应天府之事,知道那里已经失陷,却不省得兴仁有甚变动?”
说话时,他就见这李知府戴了一顶半旧青纱方巾,前面缀着一块玉牌半坠。身穿一领蓝绸袍,领襟歪斜着,胁下纽带,兀自松着未系。项下三绺微须,纠结了一团,隆长白脸亦甚是苍白,可见是十分狼狈。而那曹都监木头人一样坐在椅子上,脸色清白不一。
关胜心中大震,晓得必是真个有甚情事。
李知府笑的苦涩:“将军请坐。兴仁还并无变动,可此去不远的应天府里,数万梁山贼寇就要席卷而来,我们这裏只三五千军马,如何抵敌得住?两府近邻,朝发夕至,叫本官怎地不焦急?”
关胜失声:“贼寇竟来的如此急迫?”应天府乃繁华之地,多有膏脂,梁山军竟如此快就要兵犯兴仁府?
李知府不说话,曹都监脸色惨然。
“小将一介武夫,不敢言大,只尊上命行事。相公与都监旦有令下,小将唯命是从。”心底里关胜却是认定这一战败局已定的。梁山军的骁勇和兵力,东京城也打的,况乎兴仁府?
但关大刀不会讲出来。这在座的还有曹都监,这才是兴仁府的武官首将,关胜可不好没规矩!
曹都监听他如此说,倒是笑了,言道:“某虽粗鄙武人,却也识得忠义。俗言说,兵来将挡,贼寇果来犯境,不才自当领了军马前去厮杀,不负一腔热血。相公坐镇城内便是。”至少这城外还易逃跑不是?
李知府于座椅上坐下,手搔胡须,闻言苦笑:“都监你这好大话儿。梁山贼寇来了,你带了三五千人,去抵他十倍之众,这胜败之数,岂难预料?本府一个文官,手无缚鸡之力,你叫我来坐镇城池有何用?”
那曹都监听了先有几分不自在,这打败仗了还能逃跑,留在城中可是想逃都难。只坐在椅上,两手按了膝盖,不言语。
关胜知晓这都监草包,便向李知府问道:“依相公的意思要怎地才是?”
李知府道:“下官来此多年,眷属生聚日繁。今日贼寇临城,环绕着这些老弱却嫌累赘。如是本官却欲差了三五差役,明天便送眷属回川蜀原籍去。只是当今世道不稳,地方上盗匪频出,欲向将军讨要些精干军汉,再望相借一位官弁,代为保送南下。”
“如此,无了老弱眷属烦扰,本官光身一人,方好无个挂虑,专注战事。”
关胜未加思索,便道:“此事容易。”虽然这临战前夕知府大人把老婆孩子送走,必乱军心。可只要小心从事,关胜可保叫城内无人知晓。李知府听了后也一口答应,只要家眷钱财能走脱,这便是第一要紧事。
“至于那军事,本官虽读破古今书籍,胸中却无半点韬略。如今局势日紧之际,还要全仗将军啊。”投桃报李么,李知府如此说着。关胜连忙谦虚。
那曹都监也作色道:“关将军乃忠义之后,又武艺超群,多番与梁山贼厮杀,见识非凡俗也。切莫谦虚。”两人心裏自觉的这兴仁府是真的难以守住了,可又多少还保佑一丝期望。
但关胜也无那凭空变出兵马的本事,见二人说的都非虚话,脸上露出寂色,开口说道:“实不相瞒,今日之局,小将且以为兴仁府一时难保也。”这最正确的御敌方式,莫过于敌来我走,敌去我还。如此方可从容。
“此非小将怯战贪生,实乃敌我实力悬殊。”虽然关胜不知道梁山军为什么会对应天府攻而不战,可这却叫他生出了一丝希望来,那便是梁山军对兴仁府也能破而不战。
响鼓不用重锤。关胜的意思一透出来,李曹二人立刻睁大了眼睛。“将军言之有理。”梁山军对兴仁府若也是破而不战,他们完全可以在梁山军撤走之后再从容收复兴仁府么。
如此对上封也好有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