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祸趋福,人之本性;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面对着浩荡南下的西军北路兵马,首当其冲的洞庭湖钟相,利索的将散落在岸畔城镇军寨的兵马悉数撤回了辰阳宝台山大寨。
周遭关隘要害处军寨林立,足足七十多处,打造的是固若金汤。纵使西军战力惊人,也休想在短期内拿下。
屯驻益阳、沅江的王庆军也移驻到了辰阳的崇孝镇,彼处是一个小型的湖中半岛,如同一条蜿蜒曲折的长蛇,此时被王庆军占据,那可是鼓槌打石榴——敲到点子上了。
一是发挥王庆军更善陆战之优势;二是横截面窄,所用兵力不多;三能层层设防,层层阻击。且左右立有水寨,防备的可谓是万无一失。纵然比不得宝台山牢固,那也是一颗硬邦邦的小铜豆。
以至于西军开到崇孝镇后都看了麻爪。
如是,荆湖南路根本就没发生甚战事,乖觉的钟相和王庆叫远道而来的西军胜了不少心。
种师道先行到江陵府,北路西军本已经分出一支上万人的前军行到石首、华容一带,但钟相、王庆事了,叫他以为大军似没必要继续南下,已传令后军径直打襄阳沿着汉江前往鄂州【武汉】。
种师道本人则在江陵府与兄弟种师中相汇,南北两路西军合流,好好商议一番这江南事。
朝廷的用意已经十分明了,不管种师道如何去想,他都不得不尊崇。因为他手下的军将已经对江南的财富垂涎三尺了。
现如今,西军兵将已经站在了朝廷这一年。江南财富自取之,朝廷一句话就让北路西军数万厮杀了大半年,早前还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的关西汉子们,眨眼振奋起了精神。
钱帛动人心啊。
拦,种师道是拦不住的,他心裏知道这点。钱帛对于关西大汉们的诱惑力,这在过去的七十年裡,早已经显露无遗。
种师中比哥哥种师道要小八岁,对比年近七十的哥哥来,刚六十岁的他,身子骨无疑更强。
要说这荆南荆北的气候与关西多少有些不同,军中不少人都因为水土不服而病倒,但他从头到尾却未曾有病一日。大步走到行辕前,与兄长和刘延庆诸将见礼,身后带领的冀景、曲克、王育、吴子厚诸将上前来,两边见礼,步入行辕内。
这是一处江陵城外富贵人家的别院,种师道等人未到江陵府,那主家便就早早献出。
众人见坐,一张覆盖了荆湖两路、淮南两路与江南两路兼两浙路的巨大地图便高高挂起。
地图上山岭河流一应俱全,城池关隘都标于其上,就如今这个时代,这张图万金不换也。
“诸君且看,梁山贼兵马已占无为军。”众人坐定,闲话少叙,种师道张口就是梁山军。挂起的地图上,大半个淮南地都被代表着梁山军的黑色给占据。
而后他举着教鞭点在池州州城,“大江之南,鄱阳湖以东江面,除彭泽县外,仅剩下这裏还在坚持。此地为我军速救之地,亦是必救之地。”
但这都是小事,真正的大事是如何攻略江南,现如今的摩尼教,江南西路已经十占其九,除江州之外,就是只有饶州还有些参与,外加一个池州城。
“沿江攻略不可取也。彼军已在金陵设立水师,兵力扩张神速,战船日益增强。刘梦龙督导麾下随军与之多与之厮杀,难占上风。”这还多是刘梦龙水战经验丰富,麾下水师所用又尽皆是正规战船,还有蔡得章的全力支持,这才依赖江州为基地,紧紧地将摩尼教水师拒之江东。
“如今摆在王平西军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攻略淮南。”种师道点着无为军道:“也就是从江北陆上夺取无为军,再救下池州。如此南北依托,站稳跟脚,而后在进取金陵,那无为军距离金陵直线距离也不到三百里。”
“如此,我军还可以与退守庐江的淮南官军互为犄角。小姚(姚古)已经多次向端孺(种师道字)求救也。”
只是这般来,他们就等若跟梁山军对了上。
已经夺取了庐州的梁山军,会白白放过淮南之地么?可要是不放过,西军又如何能放下心来的攻夺金陵?
这是一个悖论。
“再则便是舍长江一线,走陆路剿灭摩尼教乱匪。”种师道已经不需要多说也。从陆路如何进军江南,地图上已经画的明了。
就两条路,一是从饶走入歙州,顺着昌江和乐安江都能入歙州。夺取了歙州再沿着新安江攻入睦州,这般,杭州就可见也。
其二是打抚州至信州,也就是后世的上饶,然后一路向东,衢州、婺州【金华】、台州、明州【宁波】,那是一条横贯了江南的大通道。
后世的衞星地理地图上,就能明显的看出,自鄱阳湖平原的南端向东,有着一条色彩明显淡于南北山地丘陵的平原谷地线,能向东一直延伸到海边。
虽说即便如此,也不意味着这当中就毫无关隘险阻,只是对比那两边的高山丘陵来,明显是要便易的多。
同时这一陆军还可以沟通福建,若是西军真能打穿整个通道,直奔海畔,那两浙路以南之地,届时怕也就重归赵宋治下了。
大堂内气氛一阵沉凝,众将彼此对视,却无人敢轻易开口。因为今日的定论关系重大,不仅牵扯到他们的荣辱,还关系到西军的存亡啊。
“端孺,你为南路军帅,处荆湖之地,极近江南,且来说说看。”种师道不得已点名种师中。
后者显然对此战略已经思之甚久,张口就道:“以我之见,我军就该兵进无为军,沿长江一线直扑金陵。”那抚州那饶州,再是能沟通江南,也不若长江沿线来的平整。更便于西军驰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