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全,”南兴帝唤了一声,用一种很疲惫的声音说,“朕,是不是老了?”
“万岁,”张德全咬了一下舌,疼得一激灵,这才勉强迫使自己,没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去,稳着声音说,“长公主早前说,您正值千秋。”
“既不是朕,老眼昏花,”南兴帝回头看他,眼里一片深沉,“为何会有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公然行刺扶光?”
所有人都知道,他老了。
御史台哪怕触怒龙颜,也要谏言立储。
近来朝中人心浮动,人人都盯着他手中的权柄,他稍露一点颓色,便有人如饿狼一般撕扑而上。
他这一生,大半辈子都身处在争储夺嫡里,便是有了心仪的女子,也不敢表露,只能接受安排,娶自己不爱的女人,把自己伪装成荒唐的样子。
便是痛失爱子,首先考虑的也不是一个做父亲的心情,而是如何去平衡朝堂。
为了南朝的江山社稷,他失去了太多东西。
“陛下,石将军有事禀报。”门外传来小德子的声音。
张德全猛地松了一口气,背脊仍然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凉意,他低垂着头,退到了南兴帝的身后。
南兴帝怒意翻涌着:“宣!”
卫将军石彪,穿着沉重的甲胄,大步走进了营帐。
“启禀陛下,”石彪单膝跪地,拱手作答,“经大理寺和太医院检验,宁嘉公主的马儿,因食用加了曼陀罗的草料,才会躁动发狂,臣从宁玉公主的胭脂盒里,找到了暗藏的曼陀罗粉状,已经证实,下毒之事,是她指使。”
南兴帝神色一沉:“她为何要这么做?”
曼陀罗使宁嘉马儿发狂,调走了扶光身边的卫十二,所以扶光遇刺一事和姜宁玉有关?
“羽林卫审问了宁玉公主,”石彪语气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宁玉公主亲口承认,她不满宁嘉公主骑射厉害,担心宁嘉公主会在春搜上抢了她的风头,令陛下另眼相看,这才使计给宁嘉公主的马儿下了毒。”
“臣也查到,宁玉公主和宁嘉公主确实颇有龃龉,狩猎开始之前,两人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所以,她确实有下毒的动机,更有下毒的时机,”南兴帝语气不喜不怒,“还查到什么?”
既然牵扯了扶光被刺杀,就不是下毒这么简单。
果然,石彪的脸色变得凝重:“下毒的人,是宁玉公主近前的护卫,名叫赵俭,宁玉公主声称,让赵俭下了少量的毒,只会让马儿躁动不安,不会发狂,是赵俭私自加大了曼陀罗的用量,属下把人抓了起来,严刑拷打,发现此人是南越国细作。”
南兴帝手中的茶盏,猛地摔落在地上:“细作?”
“赵俭身上有一半南越血脉,从小就当成细作养在了南朝,身份埋得极深,他此次任务是,刺杀长公主,搅乱朝纲,刺杀长公主的死士,也是他借了宁玉公主的名义,避人耳目,悄悄安排进来的。”
长公主身后,牵扯了整个太尉府,攸关了整个朝堂,陛下疼爱长公主,若长公主出了事,朝野上下势必要掀起惊涛骇浪。
朝堂的平衡也将打破。
果真好算计。
南兴帝冷笑一声:“所以,姜宁玉是罪魁祸首,是么?”
石彪心中一寒,身体猛然伏地:“臣,审问了宁玉公主,她对赵俭的身份一无所知,长公主遇刺一事,她也毫不知情,似与她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