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南和与六公家的家仆在前带路, 苏苑娘扶着母亲,与常家长辈往六婆处去。
常六婆身子不大好,不常出门,只有那大日子大喜事了才会随常六公一道出来走动, 苏苑娘也是后头才知道,她见到老人家那几次,正是老人家难得出门的那几次,本家的面子她是给足了。
路上苏夫人看到只能通秋一个人跟着, 瞥了一眼也没多问,倒是苏苑娘看到,在扶着母亲单过拱门之时道了一句:“三姐她们跟在大房身边。”
大房也来了?苏夫人思忖着。
“大夫人,夫人, 太太, 快到了。”眼看到了后院, 南和与六公家的仆人问过话,回头禀道。
那头已有家里人欢天喜地地迎了过来, “是本家的当家夫人来了罢?您快快请进, 老夫人正等着您。”
说话间屋里出来了两个三旬间的妇人跑出来, 脸上皆是笑:“当家夫人来了,快快请进。”
这一眨眼间, 来迎人的有三四个,等到苏苑娘进去, 发现这家的六婆婆从主位的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笑容满面地伸手欲要过来牵她。
“苑娘给六婆婆请安。”苏苑娘一进去就弯腰卑腰, 朝老人家福了一记礼。
“无须多礼,你起来。”六婆一个箭步快步上前,扶了她,又朝苏夫人笑眯眯道:“夫人着实生了个蕙质兰心的好女儿啊。”
“瞧您说的,”苏夫人笑吟吟道:“您呐,太会夸人了。”
“老身说的这话是再真不过了。”
“都是你们这些老一辈爱护有加,”苏夫人看了女儿一眼,扶了六婆一边,见女儿聪敏迅捷地扶了老人家的另一边,她内心满意不已,抬步一道扶着老人家往主位走,脸上笑容不减道:“托你们的福气,我家苑娘嫁过来才顺风顺水,有了如今在常家的光景,我家老爷和我,对你们真是感激不尽呐。”
以前常家是什么光景,苏氏女嫁过来后又是什么光景,在场中人皆与常家沾亲带故,岂有不知的,苏夫人不说这话她们还想不起来,一说她们转念一想,再看向这苏夫人与苏氏女,心思都有些不同了。
她们也耳闻过一些风声,说这次常家能出这几个当官的来,走的就是苏家京城本家苏国公的门路。
这般一说,本家那位当家的当着族人的面也要抬举这苏氏女三分,也不是无因起事。
这样一想,这当中有个觉着苏苑娘仗势欺人、不守妇道的常家婶娘便把那点不忿忍耐了下去,在屋里一干亲戚中也端起了笑脸笑面迎人。
“哪里的话,我们哪有做什么?真是惭愧,折煞老婆子了。”这厢六婆一听苏夫人的话愧不敢当,她可不敢应苏夫人的这句话,把他们抬的太高了。
要知他们家在往本家靠的途中,是起过小心思的。不过他们家有一点如今看起来还是做的好的,她和她儿媳妇在接触本家这位小当家媳妇的时候未失过敬意,没有仗着老辈的身份压过她,倒是要比另两家做的好看许多。
“您就别谦虚了,我心里知道着呢。”苏夫人脸上一派轻盈,她笑说着这话,眼睛同时扫了屋内的人一圈。
这一扫,还真让她扫出了一来个眼睛不敢跟她对视的。
苏夫人佩二娘做了几十年的苏状元娘子,见识过的人不知几何。她不登常府的门,亦不跟常家的哪门亲戚过从甚密,但常氏上下的动静她可是盯在眼里的,谁对她女儿不坏,谁存着踩她女儿一家的心思,她就是没亲眼瞧着,她心里也有数。
她身为娘家母亲,是做不了太多,可但凡给她个机会,她有的是给女儿立威的办法。
这厢苏夫人眼睛扫了一圈人回来,心中足实熨帖不已,很是懂了老爷看到女儿信时的快慰。
女儿立的起来了,他们为人父母的,方有用武之地。
苏夫人笑吟吟收回眼,正好对上了老太太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眼,这双眼一对上,顷刻间,两人皆笑呵呵了起来,当什么事也没看到,什么事也没有。
人老成精,活到这把岁数,就是不长脑子也长了心眼。苏夫人不怕跟跟有心眼的人对上,她怕的是没心眼,看不明白不知道轻重的人,她还挺喜欢与精明的老太太打交道,跟女儿把人扶了回去,等老太太请她在旁边另一张主位上坐下,她客气推拒了两回,等到老太太再三邀请,她就坡下驴入了座。
这次不等她吩咐,苏苑娘在朝屋内的诸位看着比她大的妇人们轻福了一礼后,就站到了她身后。
苏夫人回头朝她笑瞥了一眼,回过身来,跟老太太和屋里的问起身份和家常来。
苏夫人是个雍容华贵又不乏风趣的人,她有着大户人家出身的姿容风度,待人又有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的平易近人,很是易让人舒适妥帖。
乍看之下她还有几分高高在上,一旦她开口与人说话,能把人引得滔滔不绝。遂等她问了两家人家里如何、子女几个等事,等她们说到家里人所做的事,对此苏夫人还能相应给出几分带有帮忙的意见后,后面的两家都有些迫不及待她问到他们家头上了。
苏夫人长善袖舞,把人引的全神贯注听她说话,苏苑娘站在后面看着,等到后面一点,她看着母亲如鱼得水与人说话谈笑,蒙胧间有些怔愣了起来。
她的回忆里,有母亲为保护她张牙舞爪的时候,也有为她悲痛欲绝大哭的伤心场面,可如现在这等惬意舒畅的,她不曾记得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