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她直呼其名, 到不让她手沾费琐事却让她手掌当家大权, 苏居甫自问他对与他患难与共的爱妻可曾能做到这般的纵容?
他能,却也不能。他没有常伯樊这般的勇气, 乃至担当。
苏居甫双手举盏回敬,喝了一口茶后便抿嘴不语。
父亲是给妹妹挑了个好郎君,这天下能对一介女子做到常伯樊如厮地步的, 万中无一,苏居甫自叹不如。
且也因着常伯樊的这点好,等常伯樊挥挥退下人后,苏居甫开口的语气很是缓和:“今日前来我是有一事想问你。”
“兄长请说。”
“前日,你们大嫂过来了一趟, 跟苑娘说到了本家建宅之事, 苑娘跟她说了一句话, 不知苑娘有没有跟你谈起过?”
常伯樊略一思忖,看着舅兄坦然道:“可是苏家主枝借修祖宅之名实则暗渡陈仓之事?”
“果然是真?”苏居甫失声道:“你从哪里听到的?是谁的嘴里道出来的?可信还是不可信?”
见舅兄一开口就是以为消息是从他这里来的,而不是苑娘自己的主意, 常伯樊心中了然得很, 这才是平常人的认为。如若说这是一介妇人的梦言, 道她发癔症是轻, 重则怕是要把她当妖魔鬼怪了。
苑娘不知人间险恶, 常伯樊却是涉足甚深自是明了不过, 焉能不晓她的不卜先知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自从昨天知晓此事他就已经想好了措辞, 在心中来来回回修整过数遍, 这厢已足以应对舅兄的发问。
“是我在京中的耳目打听来的,至于是哪个耳目,伯樊不便与兄长多说,还请兄长谅解。”常伯樊拱手道。
“这个……”苏居甫沉吟,“自然,可此事非同小可,你是多方打听过,还是听了几嘴话就当真的了?”
苏居甫说着抬眼,眼神犀利地看向了常伯樊,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不放。
常伯樊神色不变,淡声道:“兄长看伯樊可是那听一嘴之言就下妄断之人?”
苏居甫半晌未语,末了他垂下眼,看着桌上茶水沉吟了良久方开口道:“你可确定?”
“我确定这是他们的本意。但只要事情未成行,就是外面有风言风语,你们本家咬死了这不是他们之意,是他人中伤,他们就占着理。就伯樊昨日看来,苏老护国公的身体看着还很硬朗。”常伯樊淡道。
只要人没埋进去,不到盖棺定论的那一日,祖宅就是祖宅,不会成身□□。
“可……”苏居甫哑然了一阵,方道:“这活人的宅子跟死人的地方,布局不可能一样罢?这总有破绽罢?”
“这倒是,人是在地上住的,死人是住地下的,兄长若是不信我,你回头找个时机打听打听,他们是往上动的土多,还是往下动的土多。”
苏居甫听着已是心惊肉跳,“他们……他们不敢罢?”
常伯樊笑而不语。
苏居甫见他镇定自若,再是胸有成竹不过的样子,到此他是彻底信了他这妹夫的话了,他垂下头来就是一顿喃语:“我得想想,我得仔细想想……”
“正如兄长所言,这活人住的地方和死人住的地方肯定有不一样的地方,这不知道的便罢,有心人想打听还是能看出一些眉目的。但也如兄长所言,此事非同小可,非勇猛之士不能下此决断,这外面若是真有了什么有关于此的风声,伯樊料他们应也早有了对策罢?”常伯樊淡淡道,“这事是伯樊鲁莽,与苑娘说话的时候没注意,一不留神就说给她听了,兄长也知伯樊对她不设防。但此事除了伯樊心腹与她,还有嫂嫂与您,再没有第七个人知道,我这一边还请兄长放心,苑娘那边我昨晚已叮嘱过她,她不会再与人言道此事半字,至于伯樊的心腹,他们是我从小用到大的自己人,兄长尽管放心,他们就是死也不会背弃我。”
闻言,苏居甫抬头皱眉道:“你是够鲁莽的,这种事情是能说给苑娘听的吗?她一点心眼都没有,是个人就能把她看透,她是心里藏得住事的人吗?你告诉她多久了?”
“就前两天,第二天她就说给大嫂听了。”常伯樊坦然道。
“还好就这两天的事,你回头再敲打敲打她一下,让她把这事给记住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朝外吐露半个字,”想及他这妹夫对他妹妹的样子,好好的一个大男人在一个小女子面前居然成了随意揉捏的软柿子,苏居甫觉得自己还头疼不已,那可是他亲妹妹啊,苏大公子说着时已苦笑不已:“你一定要往严重里说,说此事非同小可,露了口风,可能连爹爹都会连累。”
他居然教妹夫训妹妹?前几天见到这妹夫的时候,他还恨不得把这抢了他妹妹的男人揍一顿。
“伯樊记下了。”常伯樊当即颔首应下。
苏居甫瞪了这人一眼,他真真是想好好说道说道这妹夫几句,可这人又真没什么好拿出来说道指摘的。他心里也是愤然,等他妹妹带了端了好菜的丫鬟回来,苏居甫就瞪了她一眼,道:“你夫君全身上下长满了心眼,你怎么不学着他一点,身上也长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