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杨飞似曾相识,却又如天际云彩无法捉摸,此刻他已无瑕多想,厉喝一声,一剑挥去,那些利箭射至他身畔丈许处便似被一道无形之力所阻,纷纷坠地。
杨飞毫无迟疑,驭马冲入阵中。
那些弓箭手哪晓得会出现如此情形,杨飞挥剑冲来,一时闪避不及,响起一阵惨叫,虽无人丧命,却已个个挂彩,多无再战之力。
朱阳见杨飞手中长剑忽尔泛起淡淡的紫气,不觉脸现讶色,但杨飞已冲至他身前不到三丈之处,情势不容多加思索,挚起刚刚饮尽青姨鲜血的斩马刀疾斩而出。
“铛”的一声,刀剑相格,手中长剑并未如朱阳所料折断或脱手震飞,反而牵动他胸口伤势,使得他体内真气一窒。
二骑一错即开,杨飞右手剧痛,极快的向前冲去,前面山贼齐齐挥起兵刃向他身上招呼。
杨飞心中灵光一闪,招出“云山雾隐”,长剑化作一道紫色的剑幕,只闻得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围攻他的十余名山贼手中兵刃尽皆折断,其中还有两人被他伤及要害,一时再也爬不起来。
“好小子!”朱阳一声怒吼,斩马刀化作一条直线疾劈杨飞。
杨飞冷哼一声,招变“白云出岫”,刀剑相接,响起一阵不绝于耳的金铁交鸣之声,朱阳刀势缓得一缓,杨飞剑尖宛若附骨之蛆,顺着刀身向他袭去。
朱阳堪堪避过此招,反手挥刀斜削,刀剑再次相格,杨飞只觉一阵力竭,手中长剑脱手飞去,体内真气似已耗尽,他再无还手之力,自知今日必定命丧此地,心中不觉长叹一声,想不到自己一生胆小,生平唯一一次壮举便将落到如此下场。
朱阳见杨飞周身空门大开,嘿嘿一阵冷笑,斩马刀毫无凝滞向杨飞直袭而来。
杨飞见朱阳刀势极快,偏偏又蕴藏无数变化,将他所有退路封死,避无可避下,正自绝望间,耳边忽闻得韩先生一声大喝:“蠢才!”。
转首望去,只见韩先生手持杨飞脱手长剑凌空飞击而至,那长剑剑身紫气凌人,宛若一条若隐若现的紫气长龙,发出嗡嗡的声音,那长龙极快的将朱阳连人带刀吞没紫气之中,随即响起一阵连绵不绝的金铁交鸣之声。
二人乍合即分,响声已毕,朱阳落下马来,只见他面色惨白,被韩先生剑尖直指咽喉要害,性命暂悬人手。
朱阳强抑内伤,干笑道:“韩先生,咱们又见面了。”
韩先生冷冷道:“当初我真不救你。”半年前朱阳落入官府手中,朱阳花了五万两银子方才说动韩先生助他从临汾死牢逃出,故知那秘道所在,他此次前来正是趁边关告急,各处衞所兵员抽空之际欲一雪前耻。
杨飞厉喝道:“我杀了你!”随即向朱阳扑了过来,却被韩先生用柔劲拂开老远。
韩先生回首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逞匹夫之勇,非大丈夫所为,有本事回去练好武功,将来自己报仇。”
杨飞呆呆望着漫天的乌云,秋雨滴落在身上,泛起丝丝寒意,他人冷心更冷,口中喃喃自语道:“报仇!”他被敌人团团围住,犹自不觉。
朱阳欲趁韩先生分神之际闪避开去,可身形始动,韩先生剑尖如灵蛇般指着他咽喉要害不离片刻,他心知武功较这韩先生差了老大一截,确信无法脱出韩先生剑势之后,为了性命着想,只得满脸堆笑道:“韩先生,这次又开什么价钱?”
韩先生淡然道:“很简单,放我的朋友走。”
“好!”朱阳满口答应道:“我本来就没想要他的命,放开他。”
围住杨飞的一干山贼立时散开,此刻玉儿诸女亦赶了上来,簇拥在杨飞身畔。
朱阳道:“韩先生,朱某已经放了他,你也该放了我吧。”
韩先生冷哼道:“你当韩某人是傻瓜么?”
杨飞忽然大声喝道:“朱阳,青姨呢?”
“青姨!”朱阳微微一愕,这方才想起,嘿嘿笑道:“就是那个不知死活的臭婆娘么,已给朱某大卸八块了。”
诸女闻此恶噩,顿时泣不成声,哭成一团。
韩先生皱眉道:“死人有活人重要么,要想活命的话快走,迟了我也救不了你。”
杨飞深深行了一礼,方道:“那我们先走了,韩先生保重。”
韩先生冷哼道:“婆婆妈妈,要走快走。”
朱阳忽道:“韩先生,这小子一把火将你的那间秘室烧得一干二净,你难道就这么便宜这臭小子?”
“是吗?”韩先生虎目泛起两道厉芒狠狠盯着杨飞。
“韩先生,你别听他挑拔离间之词。”此刻打死杨飞也不敢承认是他放的火:“明明是他手下干的,反赖到我的头上。”
朱阳忽然仰天哈哈大笑道:“我朱阳虽然一生无恶不作,却从不说假话。”
韩先生一声大喝,左手一掌虚虚拍向杨飞。
杨飞只觉一道刚猛之极的劲风袭体而来,连运紫气神功抵挡也是不能,正自心神俱丧间,劲风及体,忽尔转柔,将他连人带马推出老远。
杨飞耳边只闻得韩先生淡淡的声音:“快走!”韩先生以德报怨,杨飞虽不知何故,但心中对他却极是感激。
与诸女快马一口气奔到香儿尸体停放之处方才停下,此时雨势渐大,道路亦愈加泥泞,马匹奔走不易,想必那些山贼一时无法追来,杨飞放下心来,抱着香儿尸体,寻到一处不远的小山洞暂避。
众人身上衣物皆已湿透,又冷又饿,便在洞中升火取暖。
杨飞仍痴痴抱着香儿冰冷的身体不放,玉儿心中不忍,柔声道:“公子,你将身上湿衣脱下,玉儿帮你烘干,穿得久了,小心生病。”
杨飞叹了口气,反问道:“你们身上衣服不也湿透了?”
玉儿俏脸一红,轻声道:“公子在这,我们只怕不大方便。”
若非杨飞此刻心情沉重,必定挪揄两句,他又叹了口气,轻轻放下香儿,缓缓走出洞去。
玉儿呆了一呆,追了出来,急道:“公子,你干什么?”
杨飞强笑道:“我出来避雨。”
到雨中避雨,天下哪有这个道理,若是平日,玉儿那还不笑得花枝乱颤,可她此刻哪里笑得出来,看着杨飞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一痛,柔声道:“公子,你这样会生病的。”
杨飞忽道:“病也只病我一个,要是把你们七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弄病了,一百个杨飞也赔不来。”
玉儿俏脸终忍不住露出笑意道:“要是公子病了,一百个玉儿也赔不起。”
杨飞瞧着她如花娇靥,不觉又想起香儿,长长叹了口气,良久方道:“我所练的内功便是在雨中修练的,你不必为我担心。”
玉儿半信半疑道:“此话当真。”
杨飞道:“我怎敢骗我的好玉儿。”言罢,倒果真找了处较为干净之处盘膝坐下,在雨中练起紫气神功来。
玉儿见他做得煞有其事,也只好信他道:“公子,那玉儿先告退了,有什么事记得叫玉儿。”
杨飞却不回答,玉儿无奈又看了片刻,见他果真入定,周身还泛起一层若隐若现的紫气,此刻她方才信了七成,依依不舍的退入洞中。
杨飞初时坐下冻得全身发抖,但为免玉儿起疑,只能强自忍住,还好体内残余的一点真气缓缓流过奇经八脉,身子亦开始暖和起来。
杨飞功力尚浅,刚才凭一时之气与朱阳硬拼三招,内力耗尽,幸好紫气神功穷极而生,是以他当时并未力竭而亡,不过杨飞若不及时运功,倒可能真的大病一场,且功力大减,退回去从第二层开始练起。
杨飞心中默念着紫气神功第三层的内功心法,引领真气缓缓而行一个大周天后,又思起紫气神功第四层来,他这三日在秘室中除日夜苦练归云剑法外,亦偷偷习练紫气神功处四层,却总不得其门而入,其因是他内力不够。
紫气神功第四层是要打通任督二脉,也就是武林人士常说的天地之桥,如此真气便可不必绕老大一个弯而直接在任督二脉中循环不息,紫气神功练成第三层方可算得上是入门,而练成第四层便可济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其中差距说来简单,可有人毕一生之力,亦极难突破这么一点。
杨飞练成紫气神功第三层不过三日,他想如此之快练成第四层,少说也得个三年五载,这一点他一时哪知道。
杨飞练了半天,毫无成效,却又不知哪里不对,欲取下背上包袱中紫气秘笈一瞧,但此刻雨势极大,只怕一拿出来,便淋得字迹无存,再说光线昏暗,瞧也瞧不清楚,洞内又进不得。
想至此处,杨飞不觉向洞口望去,洞中那群少女似已忘却青姨和香儿逝去之痛,不时发出宛若银铃般的笑声,轻言笑语间话题想必离不开他。
杨飞淡然一笑,也不想去特意偷听这些女儿家心事,再度凝神入定老老实实的练起紫气神功第三层来。
睁开眼时天光已是大亮,雨势已停,太阳自东方冉冉升起,众人终天渡过这危机重重的一夜。
杨飞一宿未眠,也不觉倦意,他当然知道此乃紫气神功所致,吁了口气,步入洞内。
“啊”杨飞一声惊叹,原来洞内七位少女个个仅着亵衣亵裤,火堆已熄,外衣一旁的临时木架上,她们亦是一夜未眠,却没有杨飞这般好精神,烘干内衣又烘外衣,终耐不住睡意挤作一团沉沉睡去。
杨飞并非什么正人君子,明知不该多看,双眼却忍不住呆呆的盯着这副春光外泄图不肯离开,差点连口水都流出来了。
也不知他看了多久,倩儿最先醒来,一声尖叫,百里可闻,其他六女哪还不立时惊醒,又是齐齐一声尖叫,当真又响又脆,尽皆抢过衣物遮住玉体,俏脸个个绯红。
杨飞总算回过神来,收回一双色眼,极为尴尬的赔笑道:“各位早,我刚刚才进来,什么都没看到,你们别在意。”
他此言愈描愈黑,玉儿支支吾吾道:“公子,可不可以请你先出去一下。”
杨飞这才想起,连忙退出洞去,心知自己辛辛苦苦在她们心中建立的美好形象这下只怕破坏得一干二净了。
只闻得甜儿的声音道:“我还以为公子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也是个大色狼。”
蓉儿道:“我昨晚见公子抱着香儿又哭又笑,还以为他是个多情种子,没想到他也跟世俗男子一般,见色忘义,唉!”
莉儿有些犹豫道:“我昨晚昏迷之后是不是公子救醒我的?”
敏儿道:“是啊,公子昨晚在你身上又拍又摸的,才把你弄醒。”
莉儿大为羞涩道:“那我全身都被他摸遍了,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倩儿笑骂道:“莉儿春心动了,是不是想嫁给公子啊?”
甜儿插言道:“你们少作梦了,你们忘了,公子是庄主的未婚夫。”
杨飞闻言这才想起梅云清,心中暗骂自己王八蛋,正欲走远,又闻得玉儿道:“或许公子只是刚巧进来。”
杨飞听她为自己辨解,心中暗暗感激,心想你果真是我的好玉儿。
一直未作声的蕊儿道:“可我看公子他好象瞧了很久的样子,眼神色迷迷的,便似要把人家吃下去一样。”
杨飞闻得此言,当真是羞得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正自尴尬间,七女已穿好衣服,有说有笑的自洞中行出,见杨飞正竖着耳朵在洞口偷听,想起方才之言只怕都被他听去,立时怔立当场。
一时间众人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过了片刻,杨飞忽道:“我去看看香儿。”总算掩饰过去,溜进洞中。
看着静静躺在地上的香儿,杨飞心中黯然,喃喃自语道:“只有你不会说我的不是。”呆立良久,将香儿的尸体抱了起来,缓缓走了出去。
寻了一个山清水秀之处,众人合力挖了一个大坑,将香儿葬在其中,在一块木板上用剑刻了“香儿之墓杨飞谨立”八个字权充墓碑。
杨飞望着香儿之墓,心中一阵感伤,良久方才对玉儿等人道:“你们打算回梅花山庄么?”
玉儿代表诸女点头道:“青姨死了,我们要回去向庄主禀报。”
杨飞叹了口气方道:“回去见到你们庄主,代我向她问侯一声,说声杨飞很想念她。”现在连他也记不得自己这些天来到底想到过梅云清几次了。
玉儿反问道:“公子不随我们回梅花山庄么?”
杨飞点头道:“我答应过她一件事,我若做不到不敢去见她。”
玉儿颇为神往道:“公子要做的是不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杨飞微笑道:“或许算是吧。”
玉儿又问道:“那公子眼下准备去哪?”
杨飞不假思索道:“太原,我答应小兰到太原等她,都过了三天了,不知道她还在不在那。”
玉儿惊道:“公子北上不怕再碰上那伙山贼么?”
杨飞道:“那些山贼到了现在必已退回老巢,要不然难道还等着官兵来抓。”
玉儿仍有些担心道:“公子你不是牢中的死囚么?”
杨飞道:“玉儿不用担心,我会处处小心,再说昨晚牢里的犯人都跑了,官府一时哪顾得上我。”
“如此玉儿放心了。”玉儿神色黯然的点点头,终翻身上马,忍不住又道:“公子一路珍重。”
其他六女亦齐声道:“公子一路珍重!”
杨飞柔声道:“你们也一样,小心碰到色狼!”
诸女正自情伤,没想到他突然说出这么大煞风景的话来,齐齐啐骂一声,驭马南归。杨飞望着她们远去的倩影,回头又看了看香儿之墓,叹了口气,上马向北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