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蝉翼之剑(2 / 2)

蝉翼剑 何子丘 5194 字 3个月前

杨飞行入客栈,又道:“那些年青的镖师今日可曾回来?”

店小二点头道:“他们昨日出去,今日才回来,真是奇怪,难道另投了间客栈?”

杨飞心道不是投了客栈,是投了大牢,自怀中摸出一锭碎银,塞入这店小二手中,道:“多谢你了,小二哥。”

店小二见了银子,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哈腰道:“不敢当,小的这就引客官去见你的那些朋友。”

杨飞轻车熟路的来到白向天门口,那店小二恭声道:“客官,小的先告退了。”

杨飞点点头,在房门上仅敲得几声,便闻得裏面白向天的声音道:“是小飞吗?门未上栓,进来吧!”

杨飞不觉愕然,为何今日人人皆知敲门的是自己,姚柳青如此,白向天亦是如此,他不好相问,闷不作声,推门而入。

杨飞反手关好门,房内立时漆黑一片,他正欲出声相问,火光倏现,只见白向天负手站在房中含笑望着他。

杨飞吓了一跳,拍着胸口,惊魂未定道:“师伯,别这么吓我!”

白向天笑道:“生平未做亏心事,夜半遇鬼心不惊,小飞你可有什么亏心事?”

杨飞怎敢说是为了偷蝉翼剑,忙道:“师伯,你知道小飞一向胆小,虽然没什么亏心事,亦做不到什么夜半遇鬼心不惊。”他说话之时,忍不住望了墙角那三个大木箱一眼,裏面正是此次振威镖局所运之镖,那柄蝉翼剑不知是否藏在裏面?

白向天缓缓行近,双手扶在杨飞肩头,语重心长道:“小飞,人生在世,只需做到忠孝节义四字,便可无愧于天地,什么也不怕了。”

杨飞心中突的一跳,难道白向天已然得知什么端倪。

白向天松开他道:“小飞,这次真是多谢你救出立生他们了。”

杨飞老脸一红,呐呐道:“师伯言重了,师兄们有难,救他们脱险,乃小飞份内之事。”

白向天问道:“你是如何结识官府中人,救出他们的?”

杨飞道:“此次小飞在途中遇到朝廷的一员大官,在临汾围剿山贼,因缘际会,立了些军功,小飞便去找他帮忙,他一出面,官府便放了师兄们。”

白向天见他不欲多说,也未多问,道:“小飞,你可知……”他此言未毕,只闻得外面传来嘈杂之声,其间有人大呼“失火了!”“失火了!”

杨飞心中一动,恭声道:“师伯,小飞出去瞧瞧。”

白向天点头道:“快去快回,小心一些。”

杨飞道:“多谢师伯关心!”退出门外,远远望去,见客栈北面隐隐传来火光,时值深秋,北风正劲,火势愈加猛烈,隐隐向客栈漫延而来。

杨飞拉着急急赶来的店小二道:“小二哥,到底发生何事?”

那店小二道:“听说北面布庄着火,火势极大。”

杨飞又道:“会否烧到这来?”

店小二苦着脸道:“小的又不会未卜先知,怎会知道?”

杨飞道:“小二哥,你去忙吧。”

店小二应了一声,急急奔去。

此刻不少师兄弟亦闻讯起床奔出门外,许是陈信义已言明是杨飞托其救出众人,见了杨飞,纷纷前来道谢。

杨飞不知他们曾否泄自己的老底,不好相询,神色犹豫,还是佟青见机道:“飞扬,那个陈大人说是梅云飞托他救我们出来的,我们一猜便知梅云飞是飞扬你,知你化名必有缘故,是以并未道出你的真名,你放心好了。”

杨飞大喜道:“多谢各位师兄。”

佟青笑道:“应该是我们多谢你,真不知你最近怎么混的,越混越好,连朝廷的大官都攀上了。”

杨飞道:“此事说来话长,容我以后细细说给你们听,眼下我得回去禀告总镖头。”

佟青道:“那你快去吧,别让总镖头久等。”

杨飞“嗯”了一声,快步行入白向天房内。

白向天仍坐在椅中,含笑望着他道:“小飞,外面情形如何?”

杨飞摇头道:“师伯,客栈北面起火,火势极大,情形有些不妙,咱们还是迟早换个地方吧。”

白向天面不改色,若无其事道:“这只不过那些偷偷摸摸的小贼调虎离山之计,小飞不必惊慌。”稍稍一笑,又道:“这些人终于忍不住下手了。”

若是杨飞不知镖乃蝉翼剑,必定大为诧异,但他此刻心知肚明,众人尽皆虎视眈眈,连自己亦心怀鬼胎,不由暗暗苦笑,故作惊愕道:“师伯,这是为何?”

白向天叹了口气道:“还不是我们此次所保之镖的缘故。”

杨飞顺着他语气佯作好奇的问道:“师伯,我们此次保的镖是什么东西?”

白向天道:“一柄剑,一柄天下人人垂涎的剑,名为蝉翼剑。”

杨飞不得不硬着头皮问下去道:“什么剑如此贵重?”

白向天道:“据传只要悟得藏在蝉翼剑身上的秘密便可得到数之不尽的财富和天下无敌的武功。”他道出此言时,双目紧紧盯着杨飞,瞧得杨飞头皮发麻,许久白向天方又道:“小飞,你想瞧瞧吗?”

杨飞大喜道:“小飞能见识见识?”

白向天点点头道:“我拿出来给你瞧瞧,但切记不可对你的那些师兄们提起。”

杨飞笃定的点头道:“这个当然。”

白向天行向那三个大木箱,自怀中摸出一把钥匙,打开最上面的那个木箱,杨飞不觉伸长脖子望去,只见裏面尽是石块,一点值钱之物也无,心中苦笑,师兄们抬着这些木箱累得气喘吁吁,谁会想得到裏面全是些不值钱的石头。

白向天执起油灯,在木箱裏面找了半晌,手中又多了一把钥匙,这才费力去搬那个木箱。

杨飞本欲帮忙,可见了白向天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只得作罢。

白向天移去那个木箱,又用方才寻到的那柄钥匙开了第二个木箱,这次木箱中全是些刀剑,白向天又在裏面寻了半天,再寻到一把钥匙,这才抬去第二个木箱,若是不知裏面有柄钥匙,谁会费神在这些金铁之物中去寻一柄钥匙。

杨飞目不转睛的望着白向天打开最下面的那口木箱,心道应该再无钥匙了吧,如若有人存心偷剑,不会直接毁去这口木箱上面的锁么?

白向天开了锁,却并不打开箱盖,反含笑道:“这三口木箱皆是‘神手’常宽所制,每口木箱皆有十八道机关,若是不依序打开,必会死无全尸。”

杨飞心中倒吸一口凉气,自己若要偷剑,还要自白向天身上偷到钥匙才行,光这开匙功夫已非自己所能为之了。

白向天打开箱盖,裏面有一个细长的锦盒,他取出锦盒,放到桌上,杨飞细细察看,只见上面有三个匙孔,白向天将方才那三柄钥匙一一插入,不知在何处按动机关,那盒盖立时弹开,露出裏面所装之物来。

杨飞远远望去,见锦盒之内衬着红绸,虽有剑痕,竟空无一物,不觉愕然望着白向天,心想难道这么珍而重之的藏在木箱之内的锦盒,难道竟什么都没有,还是蝉翼剑已被人偷去了,可白向天面上毫无异色。

“朋友,还不现身?”白向天突然一声大喝,探手锦盒之内,不知拿了什么东西,飞身自窗口掠出。

杨飞呆呆的望着那个锦盒,心念电转,白向天方才拿了什么东西,他一时并未看清,难道这蝉翼剑真的视若无物?

正在他思忖之间,白向天已然折返,扬起手中之物道:“这便是蝉翼剑。”

杨飞藉着灯光,细看之下,这才看清白向天果真持有一柄长剑,通体无色透明,握在手中,仿若无物,怪不得自己方才瞧之不见,他强行抑下心中贪念,道:“师伯出去所为何事?”

白向天将蝉翼剑放入锦盒之中,笑道:“刚刚有个贼人暗中偷窥,被我赶走了。”

杨飞面有愧色道:“小飞武功不济,没听到外面有人。”

白向天将锦盒放入木箱之中,又将三口木箱一一锁好,恢复原样,这才道:“这数日夜夜有人来踩盘子,今晚自然不会例外。”

杨飞有些担心道:“师伯方才露出蝉翼剑,不怕被贼人得知秘密而被人盗去。”

白向天微笑道:“这三口木箱便是常宽亲来也未必打得开,何况那锦盒之内藏有江南霹雳堂的火器,若不依法开锁,百丈之内将夷为平地,如此一来蝉翼剑亦被毁去,得之又有何用。”

杨飞思起祈州之战火炮之威,心有余悸,干笑道:“师伯已有如此万全之法,小飞杞人忧天了。”

白向天摇头道:“机关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贼人得知其中之密,已有防备,说不得会有法打开。”顿了一顿,又道:“这个秘密仅我与你叔叔知道,切记不可泄露。”他前面已叮嘱过,此刻又说了一遍,以示郑重。

杨飞神色凛然道:“师伯放心,小飞决计不会。”心中却道:我对自己就不放心得紧。

白向天含笑点头道:“对你我还是信得过的。”

杨飞思起一事,又问道:“师伯,此次我们到底要将镖送往何处。”

白向天道:“你可闻得飞鹰堡之名?”见杨飞摇摇头,方道:“飞鹰堡地处大漠,据传堡主一脉是元室皇族后裔,故在鞑靼人心中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我们此次就是要将镖送往飞鹰堡。”

杨飞道:“怪不得小飞听师兄们说镖队要过大同,可边关战事吃紧,不许我们北上,是以方在太原滞留下来。”

白向天微微颔首,轻声道:“其实到大漠也不必非经大同,这两日我与你叔叔商议向东而行,再北上张家口亦可到鞑靼境内。”

杨飞大点其头道:“原来有此途径,为何不早走此路?”

白向天笑道:“如此走法要绕老大一圈,谁愿意舍近求远?”

杨飞压根不知怎么走?颇为尴尬的干笑道:“原来如此,小飞愚笨,让师伯见笑了。”

白向天道:“你此前未出远门,自是不知。”他言至此处,似思起一事,面上笑容忽尔凝滞,沉声道:“那位梅庄主可曾向你问起我们此次托镖之事?”

杨飞心中大惊,却依然面不改色道:“没有哇!”望着白向天,故作掩饰的反问道:“师伯为何问起此事,难道……”

白向天道:“我当然信得过你,不过她若知道我们所运之镖为蝉翼剑,必会心生贪念,小飞你千万不可将此事说与她听,须知人心隔肚皮,你怎知她不会别有居心?”

杨飞点点头,心道我没说她已经知道了,还差我这个你最信任之人来偷。

白向天忽叹了口气道:“此事不知何人传出,江湖之中知道的人已是不少,那位梅庄说不得早已得知了,何必来问你。”

杨飞道:“她身为一庄之主,又是名门正派,必不会行此偷鸡摸狗之事。”他虽说出此话,心中却满是苦涩之意,梅云清不亲自动手,却着自己来做这个小人。

白向天点头道:“小飞说得也是,这些日子我所遇都是些黑道中人,并无正派之人。”顿了一顿,又道:“我们这一路风平浪静,来太原的前数日也相安无事,只是这几日才有一些小贼前来查探,却不敢明目张胆,想必此事这几日方才传出,希望知道的人不会太多,我们的麻烦亦会少一些。”

杨飞心道江湖中黑白两道都知道了,知道的人还不多么?他不好明说,反问道:“此镖既然如此棘手,师伯为何不推之不接?”

白向天笑而不答,反问道:“你可记得那梅庄主在长安带你去见的那具尸首?”

杨飞点头恭声道:“小飞当然记得。”

白向天道:“那人叫丁小全,在江湖中人称‘妙手空空’,此镖便是他所托,他托镖费用是十万两。”

“十万两!”杨飞惊诧出声,合不拢嘴,半晌方道:“这么多。”平日振威镖局接镖所得镖费最多一次也不过二万,十万两,够他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白向天点头道:“此镖堪称天下第一镖,此次我们接了此镖,不但有丰厚的红利,还可将振威镖局之名扬名天下,若是不接,传扬出去,还有谁前来托镖?”

“原来如此。”杨飞恍然大悟,又问道:“天下镖局如此之多,为何那丁小全要将此镖托给咱们振威镖局?”

白向天道:“此事师伯我也百思不得其解,那丁小全一向在江南行事,不知为何要千里迢迢到长安来托镖?”

杨飞道:“师伯可知那丁小全的蝉翼剑得自何处?”

白向天轻声道:“南宫世家。”他此言声音极微,仅二人可闻。

杨飞“啊”了一声道:“怪不得南宫博要到长安查探。”他忍不住问出一个藏了许久的问题:“既然这蝉翼剑便在师伯手中,师伯可曾想过据为己有?”

白向天正色道:“人生在世,最重信义二字,师伯我虽有贪念,但收了那丁小全的镖银,自然以信义为先,不可行此监守自盗之事。”

杨飞硬着头皮道:“小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惭愧之至!”

白向天哈哈一笑道:“不说这些不快之事了。”顿了一顿,忽问道:“你与那梅兰住在那太白居吗?”

杨飞应道:“不错,师伯,是我叔叔告诉你的?”

白向天颔首道:“你叔叔说在太白居碰到你。”

杨飞思起此事,有些犹豫道:“小飞在太白居碰到我叔叔同朋友在一起。”

白向天面上微现讶色道:“你叔叔的朋友是什么人?”

杨飞道:“听说是唐门中人,叫唐备。”

白向天脸色大变道:“他们说些什么,你可听清?”

杨飞摇头道:“小飞并未听清。”他见白向天神色,不觉心中一阵茫然,反问道:“我叔叔他……”后面之言他到底说不出口,只好含糊以对。

白向天突然挥手示意他禁声,过得半晌,轻声道:“外面情形不对,小飞你留在此处,我出去瞧瞧。”

杨飞道:“师伯快去快回,小飞拼死护住此处。”

白向天微微一笑,开门大步行出,消失在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