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柳青道:“那梅大哥你快去吧。”
杨飞应了一声,急急退了出去,姚柳青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神色黯然,长长叹了口气。
换上那套杭绸精制而成的衣物,杨飞只觉容光焕发,来到前厅,姚昭武见了他,满脸笑容道:“青青如何说?”
杨飞心中苦笑,佯作欢喜道:“青青答应了。”
“真的吗?”姚昭武大喜道:“我还怕这丫头害羞不肯答应,以前好多人前来提亲她都不允,连布政司大人的公子也拒之门外,还与我大吵了一场,这次竟肯答应你,可见她真的很中意你,云飞,你以后一定得好好待她。”
杨飞恭声道:“是,大人。”
姚昭武板起脸道:“你还叫我大人。”
杨飞心中暗叹,忙改口道:“是,岳父大人。”
姚昭武哈哈笑道:“这样才对。”顿了一顿,肃容道:“在府中你可如此称我,不过到有人之时,云飞你仍需以上司之礼称我。”
杨飞点头道:“是,是。”心中却道如此最好,你以为我很想喊你岳父?
姚昭武微笑道:“待会晚宴之时,我将太原大小官员介绍给你认识,于你今后仕途必大有好处,切记不可失了礼数。”
杨飞唯唯应诺,将不快之事尽皆抛之脑后,志满意得的随姚昭武乘轿在一队亲兵的护衞上浩浩荡荡向布政司府进发。
布政司前车水马龙,山西大小官员悉数到场,一个个踱着方步,作着官揖,好不热闹。
停轿之后,姚昭武远远指排门口一个六旬上下,身着便服的老者对杨飞轻声道:“那位便是山西布政司杨同德杨大人,与我私交甚笃,云飞你先随我去拜会他。”
杨飞见他架势,便知是个大官,点了点头,随姚昭武行上前去。
姚昭武老远便揖手道:“杨大人,下官来迟,让大人久等了。”
那杨同德满脸堆笑道:“姚老弟太客气了。”望了一眼杨飞,见姚昭武与他神形亲密,不觉愕然道:“他是何人?”
姚昭武笑道:“他就是下官曾向大人提及的梅云飞,大人可还记得?”
杨同德道:“当然记得,就是那个破格升迁的百户。”
杨飞见机行事,向杨同德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梅云飞见过杨大人。”心中却想你也杨,老子也姓杨,你当大官,老子却是个小混混,为何我们的命差这么多?
姚昭武含笑道:“小女青青已许配于云飞,以后还请大人多多教诲于他。”
杨飞愕然望着姚昭武,心想他难道有个女婿便要搞得街知巷闻?自己将来若是逃之夭夭,他如何下台,思及此处,不禁忧心忡忡起来。
杨同德面现讶色道:“姚老弟太客气了,云飞小小年纪,立得大功,果真英雄出少年,又得老弟慧眼相识,以后前程不可限量。”
杨飞忙恭声道:“多谢大人夸奖,云飞愧不敢当。”
杨同德笑道:“姚老弟得此佳婿,当真可喜可贺。”
这时一位与杨飞年纪相若,却英伟俊朗许多的少年自内行出,向姚昭武道:“姚叔叔,你刚刚和爹在说什么?”
姚昭武含笑不答,只闻杨同德喝叱道:“飞儿,你怎可如此无礼?”
杨飞突的跳了一下,心想这家伙看来是杨同德之子,莫要跟自己一样,也叫杨飞吧?他心念一转,向那少年揖手道:“小弟梅云飞,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那叫飞儿的少年仍是毫无所觉,指着杨飞道:“爹,这小子是谁?”
杨同德望着姚昭武,大有深意道:“此次姚总兵剿灭吕梁山贼,他应居首功,你姚叔叔已将青青许配于他。”
“什么?”那少年霍然转首望向姚昭武,见他微微颔首,方才死心道:“这小子贼眉鼠眼,面目可憎,穷气未脱,凭什么娶青青?”
杨飞心中大骂,仍面不改色的笑道:“云飞无才无德,家徒四壁,什么也无,凭的只是对青青的一颗赤子之心。”
杨同德拉下脸来,沉声喝道:“飞儿,你太放肆了。”那少年并不买账,冷哼一声,转身奔进厅内。
杨同德向杨飞含笑道:“方才是犬子杨云飞,与云飞你名字相同,不过比起来却差得远了。”
杨飞忙道:“不敢当,大人说的哪里话,杨兄才是英雄少年。”心中却想,这小混蛋取个名字为何要跟老子差不多,将来别被人当成他才好。
杨飞又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进去吧。”
姚昭武点点头,见杨同德行入府内,对杨飞低语道:“若是杨云飞找你寻畔,你得万分忍耐,不可与他冲突。”
杨飞点头道:“云飞晓得。”
姚昭武微微一笑,二人相偕入内。
布政司府内果真气势宏大,偌大的大厅之中摆了二十余桌酒宴,仍是宽敞之极。
最上首主桌坐的自是杨同德,姚昭武与他同桌,坐在下首,旁边便是杨飞,而那个杨云飞正坐在对面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他,杨飞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在座皆是达官显贵,杨飞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好奇之下,环目四顾,蓦地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差点叫出声来,不远处不正是南宫博,他何时也来太原了?杨飞思起南宫燕来,心想呆会再将这娇娇女交还给他,免得再麻烦自己。
南宫博早就瞧见杨飞,但杨飞面目大变,又与姚昭武一同行入,差点认之不出,此刻见他神色,方敢确定是他,便向杨飞轻轻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杨飞亦轻轻点了点头,还了个礼,忍不住向姚昭武轻声问道:“大人,今日不是说庆功宴么,为何三教九流什么人也有?”
姚昭武低声道:“杨大人行事,一向喜欢如此,你不必太过在意。”
主座的杨同德站了起来,咳嗽一声,厅内立时静了下来,只闻他高声道:“托圣上鸿福,此次姚总兵姚大人亲自出马,便一举剿灭在山西横行多年的吕梁山贼,力毙贼首朱阳,除了咱们山西的一大祸患,本官谨代山西百姓敬姚大人一杯。”
姚昭武忙起身站起,连声道:“杨大人太过誉了,下官怎敢当此大功?都是杨大人统领有方。”
席间之人亦一片歌功诵德之声,杨飞见得此景,心道这官府之人难道都靠拍马屁升官发财,自己不去当官真是太可惜了。
杨同德满饮一杯,又道:“此次剿匪,还有一个小英雄,便是这位……”
他含笑指着杨飞,众人目光一时都瞧向他,杨飞不知所以,正在诧愕间,只闻得姚昭武低语道:“杨大人在说你。”
杨飞从未在这么多大官面前受此瞩目,不觉心惊胆寒,颤颤兢兢的慌忙站起,赔笑着行了一礼。
杨同德此刻方才接着道:“梅云飞梅公子,他文武双全,此战之中,出谋献策,力斩贼首,应居首功,来人哪,将朱阳首级呈上来。”
杨飞心道老子怎么打得过朱阳,明明是陈信义干掉的,斜眼瞥向姚昭武,心知必是他的意思,那陈信义定不会来找自己麻烦,思及此点,心中大安,泰然受之。
早有两个亲兵奉上一个木匣,在堂下打开,裏面果然是藏得妥妥当当的朱阳首级,在座一些武官吃过他的大亏,有的忍不住大声喝起彩来。
杨飞暗道若让那毒婆娘瞧见了不知是何感想?他定下心神,高声道:“朱阳武功厉害得紧,云飞一时侥幸得胜,连鼻子都被他一拳打塌了,变成了现在这副鬼模样,好不难看。”众人闻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杨飞忍不住偷瞥姚昭武一眼,见他微露赞赏之色,知道自己说得毫无差错,心中方安,千万别在这么多人面前出糗才好。
他抢了杨同德的话头,杨同德并不以为忤,反含笑道:“云飞奋勇杀敌,受了此伤,本官代朝廷赐他五千两纹银抚恤金。”
杨飞在临汾贪污的五千两捐款还只用了一小半,此刻又闻得有五千两,心中大喜,但他深知为人处事不可太过贪功之理,忙施礼道:“多谢大人赏赐,云飞自知此战仅立小劳小功,不敢受此厚赏,还请大人将这些银子赏给三军,抚恤那些英勇阵亡的将士。”
杨同德哈哈笑道:“云飞少年英雄,立功不贪,怪不得姚大人肯将爱女许配于你。”言罢,大有深意的望了身畔杨云飞一眼。
众人尽皆哗然,姚柳青容貌虽在太原不算数一数二,但厨艺却声名远播,皆之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有太原第一才女之称,娶回家那可有口福了,大都羡慕起杨飞这小子的艳福来。
杨飞老脸一红,说不出话来,心道你们将此事宣扬得人尽皆知,那老子将来跑路怎么办?
南宫博亦愕然望向杨飞,这小子不是梅云清的未婚夫吗,怎么又找了个老婆?
杨云飞冷冷哼了一声,蓦地站起,高声道:“梅云飞,你既然杀了朱阳,武功当然不弱,可敢与我一战。”
在场不少人知道杨云飞与姚柳青之事,他挑战梅云飞,必是为了姚柳青,这杨云飞年纪虽轻,武功之高,在太原城未逢敌手,心知马上便有好戏可看,不觉大叫过瘾。
杨飞虽不知杨云飞武功如何厉害,但他自家知自家事,他武功太怎么差也差不过自己,心中苦笑自己又多了一个情敌,不过就数这次最不情不愿,莫名其妙,忙揖手道:“杨兄,此刻是高兴之时,动刀动枪的恐怕不太好吧?”
杨同德喝道:“飞儿不可太过放肆。”他虽在喝斥,言语之间,却并无太多阻扰之意,只因他曾向姚昭武提亲,姚昭武未允,杨同德亦存爱子与杨飞一较高下之心。
杨云飞心领神会,横眉道:“梅云飞,你不敢么?”
谁让他自夸杀了朱阳,杨飞现在是骑虎难下,若是不战自己哪还有脸见人,立马打回原形,英雄变成狗雄,心念急转,正不知如何是好,只闻得姚昭武道:“云飞身上尚有旧伤未愈,不益动手,不如改日如何?”
杨飞闻得此言,心中大喜,恨不能抱上自己这个便宜丈人亲上一口,自己托伤不战,既可保全颜面,又可暂避其锋,姜果真还是老的辣,为何自己想不到?
杨云飞略一沉吟道:“既是如此,我二人都不使内力,只以招式相较如何?”
姚昭武道:“如此甚好,不伤和气。”他也想瞧瞧杨飞的武功如何。
杨飞心中苦笑,环目四顾,见众人皆是看热闹的神色,只南宫博点头表示鼓励之意,心知今日此战逃避不了,豪气陡生,大声道:“杨兄,小弟接战就是,不过为免伤了和气,点到即止,还有,不许用内力。”丑话说在前面,这么多人,也不怕杨云飞反悔。
杨云飞心中嘿嘿冷笑,他对自己武功自信之极,只见杨飞双目无神,脚步虚浮,便知武功不高,自己虽不能当场要其小命,也要让杨飞当场出糗,吃吃苦头,他心中大快,喝道:“梅兄使什么兵刃?”
杨飞闻得还要用兵刃,心中道糟,只得硬着头皮道:“使剑!”韩先生赠与他的那柄剑尚在太白居中,并未带在身上。
杨云飞笑道:“小弟也使剑。”顿了一顿,又高声道:“来人哪,去兵器库随便找两柄剑来。”
杨同德忽道:“且慢,眼下较量只是助兴,不必真刀真枪的,去拿两把木剑来。”
杨飞心道还好还好,木剑再怎么厉害也要不了小命,心中稍安。
半晌功夫便有人呈上两柄木剑,杨飞与杨云飞二人一人持了一柄,来到后|庭之中,此处地势开阔,无甚阻隔之物,数十个仆人持着火把,将场中照得灯火通明。
杨云飞不丁不八,随意之极的站在场中,向杨飞低语道:“姓梅的,今日本少爷要你好看。”
杨飞毫不客气道:“杨兄,不怕今日好看的是你自己么?”
杨云飞冷冷哼了一声道:“就凭你那三脚功夫,你以为青青是因为你武功高才嫁给你的?”
杨飞斜斜摆了归云剑法的起手式,轻笑道:“小弟自知武功浅薄,但较之杨兄尚要略胜一筹。”他记得韩先生说过动手过招最忌心浮气燥,只盼激怒杨云飞,自己便可占上不少便宜。
杨云飞不屑道:“本少爷一个小指头就能打赢你。”二人方才数语声音甚低,仅二人可闻,杨飞正欲反唇相讥,杨云飞忽高声道:“剑乃万兵之宗,梅兄剑法不凡,小弟领教高招。”言罢,也不招呼,一剑便向杨飞刺来。
杨飞见他剑式甚疾,话完剑至,他招架不及,只得斜身闪过,杨云飞似早知他这般闪避,木剑一横,剑身拍在他身上。
“哎哟。”饶是杨飞早运起紫气神功护体,亦疼得叫出声来,怒目瞪道:“杨兄不是说不用内力的吗?”
杨云飞方才仅用三成内力,杨飞就痛成这副模样,还责怪于他,自是心中大怒,若不用丝毫内力,那还打个屁,又不好食言,只得忍气吞声道:“小弟第一剑尚未注意,以后定不会再用内力了。”
杨飞也不待他话说完,一招“白云出岫”便向他攻去,招式之间亦毫不客气用上了紫气神功。
杨云飞未想他如此不要脸面,趁机偷袭,一句话尚未说完,杨飞木剑剑尖已至胸前,还好他身手极快,木剑斜挡,堪堪架住,这次不敢再用内力,以免落了杨飞口实,哪知两剑相交,虎口一麻,木剑差点震飞开去。
杨云飞正欲大声喝问,杨飞又一招“白云出岫”攻来,他已有防备,哪会再吃此亏,木剑抖起数朵剑花,不但格住杨飞剑式,还化守为攻,攻向杨飞周身一十二处大穴。
杨飞不假思索,使出归云剑法第二式“云山雾隐”,此招恰为守势,堪堪将杨云飞剑势格住。
他连接两招,只觉杨云飞武功不过如此,再变“行云流水”,招式之间,早将紫气神功融会贯通,此刻使出,木剑之上附着一道淡淡的紫气,在火光之下,隐约可见。
杨云飞眼中掠过一异色,收起轻敌之心,木剑信手挥出,每一剑都恰好格住杨飞,二人都使上内力,格到第一十八剑之时,那两根木剑再也抵受不住,生生折断。
二人怒目相瞪,齐喝一声,双掌同挥,四掌相交,只见尘土飞扬,掌风四溢,待得平静之时,二人已然分开,场中却又多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