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向天又道:“想不想看我第三次上忘情峰用的‘紫天无极’!”
“想啊,想啊!”杨飞自是连连点头。
白向天微微一笑,回过飞云剑,朝着前方撩了一下,便即停住,再无反应。
杨飞愕然道:“师伯,这招完了吗?”
白向天点头道:“当然完了,师伯再来一遍给你看看。”
白向天一连使了三遍,都是随手往前刺一下,每次出手的方向,去势都不尽相同,杨飞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就这么一刺,毫无变化,力道变化再多亦是无用,杨飞苦笑道:“师伯,小飞还是不大明白。”
白向天道:“如果你已学会此招,那你的武功已至手中无招,心中有招的境界,天下能胜你之人已然不多。”
杨飞道:“何谓手中无招,心中有招?”
白向天道:“所谓手中无招,心中有招,就是不管敌人用何招式,你都能成竹在胸,后发制人,以最简单的招式击败于他。”
杨飞神遥意往道:“天下竟有这么厉害的招式。”
白向天道:“这并非武学的最高境界,师伯还有一式第三次离开忘情峰后的紫天无极!”
杨飞大喜道:“师伯快使出来让小飞见识见识!”话刚说完,心有所悟,急急道:“师伯不用使了,说说就行,反正小飞也看不懂。”
“孺子可教也!”白向天颇为赞许道:“师伯离开忘情峰后的紫天无极口诀就是无招无式。”
“无招无式?”杨飞不解道:“跟师伯你刚才那个手中无招,心中有招有何区别?”
白向天道:“手中无招,心中有招讲究的是后发制人,而无招无式刚刚相反,讲究的是先发制人,这就好比下围棋,每一步落子都料敌机先,自然能玩弄敌人于股掌之中,从而百战百胜。”
杨飞叹道:“好厉害,小飞这一辈子只怕都到不了这个境界。”
白向天沉着脸道:“做人不要妄自菲薄,小飞,以你的资质,只要痛下决心,未必不能到此境界?”
“多谢师伯指点!”杨飞忍不住又问道:“师伯,这无招无式就是武学的最高境界吗?”
白向天摇了摇头,肃容道:“武学的最高境界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试问敌连同你打的勇气都没有,又如何胜你?”
杨飞搔了搔头,反问道:“师伯,那你到此境界了吗?”
白向天微微摇头,一字一句道:“天下只有一人到此境界,那就是‘剑神’赵独行!”
杨飞悠然神往,一个人能得到江湖中人如此推崇,死亦何憾?
白向天叹道:“赵独行是武林中近百年来不世出的奇才,至今尚无人能超越他,大约在二十年前,他忽然在江湖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无人见过他。”
杨飞奇道:“怎么会这样?”
白向天道:“大多数人都猜测他是急流勇退,趁自己盛名之时归隐山林,成为江湖中不可击败的神话。”
杨飞又问道:“那座飘香楼呢?”
“飘香楼?”白向天淡然道:“那座飘香楼也随风而逝,没在忘情峰留下半点痕迹。”
杨飞吃了一惊道:“不会吧,飘香楼那么大,怎会连一点痕迹也未留下?”
“人定胜天,有时人的力量可以改变一切,何况赵独行已成了一个神。”白向天顿了顿,又笑道:“好了,小飞,天色不早了,今日暂且学到这裏,你先去准备一些吃的东西,别让你的两位红颜知己饿肚子。”
杨飞尴尬一笑,接过飞云剑,离洞而去。
杨飞在绝谷又逛了一圈,仍然没有寻到苏花语的影子,来到湖边,对着湖水大喝:“师父!花语!”恐怕天下也只有他这般不伦不类的称呼。
喊了半天,仍不见湖水有何动静,杨飞叹了口气,心想苏花语莫不是又发小姐脾气,躲在裏面做乌龟,不准备出来了吧?哎哟,不好,她是乌龟,那自己不就成王八了?
“咦?有兔子!”杨飞正准备劈开湖面凝起的薄冰,潜水去会美人儿师父,眼角余光却看到远方的树林中奔过一道小小的黑影,他大喜过望,展开半吊子轻功,掠了过去。
许是这谷中从未有过活人,那野兔毫不见生,有人到它身边也不跑开,杨飞一式恶虎扑食,将它抓到怀中,大喜过望,大叫一声:“有肉吃了!”声音之大,大概连洞内的南宫燕也惊醒了。
虽在深秋,那野兔倒长得颇为肥重,约摸有四五斤重,杨飞拿剑在活蹦乱跳的野兔颈口比了比,自言自语道:“小兔子,你撞到老子剑下,算你运气好,呆会剥了皮,再煎炸烧烤,一应俱全,你的兄弟姐妹,父母妻儿大概也从未有这般享受吧。”他自觉说得有趣,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杨飞望望眼前的树林,说深不深,说浅又望不着边际,这裏既然有兔子,裏面再藏些豺狼虎豹之类的也不为稀奇,看来这些日子大家有口福了,不过自己武功差劲了些,现在进去,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狼给吃了,还是等邀了苏花语再进去大杀四方。
杨飞提着不住挣扎的野兔,刚刚转过身去,蓦地见到苏花语无声无息的站在自己身后,他不禁吓了老大一跳,那野兔趁此良机,逃出他的魔掌。
苏花语显是刚从湖中出来,露出衣外的如玉肌肤凝着水滴,寒风一吹,竟结成无数的冰块,远远看去,宛若一座冰雕,连她的天生异香也好似冰冻在其中。
杨飞站着她身边,竟然感觉不到一丝热气,他寒意大增,搓了下手,见苏花语木然而立,一言不发,只好呐呐道:“师父,你为何站在这裏?”
苏花语冰冷的声音道:“想看看你,就站在这裏!”好简单的理由!
“你把咱们的晚餐吓跑了!”杨飞不由苦笑,那野兔子有了教训,再想捉住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苏花语轻声道:“放过它吧,或许它家里还有另外一只兔子正等着它回去呢?”
“好吧!可是天色已晚,咱们晚饭吃些什么?”杨飞心中讶然:苏花语何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还是吃鱼吧!”苏花语声音甫落,也未见她有何动作,身形已然消逝在杨飞面前。
“师父!”杨飞右手不觉向前摸了摸,却只感到一阵寒意,刚才是苏花语吗?难道是做梦?
他还未回过神来,苏花语双手提着几条结满冰块,冻得动弹不得的活鱼掠了过来,淡淡道:“咱们回去吧。”
杨飞接过冰鱼,默默跟在她身畔缓步而行,走得两步,只闻苏花语欲言又止道:“小燕子她还好吗?”
一提到南宫燕,杨飞立刻来了精神,连忙道:“小燕子受的伤已无大碍了,只是她的两条腿骨折了,要休养一个月方可複原,哦,对了,我师伯也醒了,小燕子的伤腿就是师伯帮忙接好的,否则的话被我这个蒙古大夫弄成瘸子那可就罪过大了,哈哈。”
苏花语不置可否道:“是吗?”
杨飞反问道:“师父,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没有啊!”苏花语勉强一笑,有些虚弱的将螓首轻轻倚在杨飞肩头。
杨飞触到她身上的寒冰,不禁打了个哆嗦,苦笑道:“师父,你身上为何如此之冷?冻死我了。”
苏花语娇躯一震:“哦,我在万年寒玉之上练了两个时辰,差点忘了收功!”言语之间,身上散出丝丝热气,眨眼间身子已然转暖,这份内功,杨飞自忖再练十年,恐怕也自愧不如。
杨飞忽然停了下来,扳过她的身子,紧紧盯着她道:“师父,你是不是不高兴我跟小燕子在一起?”他并非蠢人,怎会看不出苏花语一直心不在焉,闷闷不乐。
苏花语娇躯轻颤,不由自主避开杨飞的目光,强颜笑道:“没有啊,你想到哪里去了。”
杨飞心中暗叹,搂住她的纤腰继续前行,装作若无其事道:“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吃小燕子的醋呢?”
苏花语芳心一痛,连说话的声音也低沉起来:“我跟小燕子是好姐妹,怎么会呢?”
杨飞嘻皮笑脸道:“师父,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苏花语随口应承道:“什么好消息?是不是你师伯告诉你什么重大秘密了?”
杨飞惊奇万分道:“哇,师父你好厉害,连这也猜到了,不过师父,你猜不猜得出是什么秘密?”
苏花语道:“我又不是神仙,如何知道?”
杨飞道:“可师父在徒儿看来,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苏花语俏脸微红,芳心甚是欢喜,啐道:“油嘴滑舌,快说是什么秘密?”
杨飞神秘一笑道:“一个跟师父你有关的秘密。”
苏花语呆了一呆,愕然道:“跟我有关,什么秘密?”
杨飞涎着脸道:“我如果说了,师父有什么奖赏?”
苏花语哼了一声,板起俏脸道:“不说就算了,人家才不稀罕。”
“好了,好了,我说!”杨飞笑道:“师父你不是一直在找你亲生父亲吗?我师伯知道,他都告诉我了。”
“什么?”苏花语本来对他的这个所谓秘密没什么兴趣,闻得此言,失声驻足,急急道:“快告诉我,是什么人?带我去找他。”或许是她对父亲有一种莫名的崇拜,故而显得份外焦切。
杨飞道:“听我把我说完嘛,我师伯说,你父亲九成是‘剑神’赵独行,因为他当年亲眼看见赵独行和你娘在一起,而且关系非常亲密。”
苏花语喃喃道:“赵独行,‘剑神’赵独行!”念了两遍,忽又反问道:“你师伯为何知道?”
杨飞傲然道:“我师伯当年可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他原来叫布奇龙,外号‘紫天无极’,你听过没有?”
苏花语轻颔玉首道:“我听我娘提过,怪不得你师伯武功那么高,原来一直隐姓埋名。”
杨飞更是得意道:“我师伯昔年三次上飘香楼挑战‘剑神’赵独行。”那样子好似去挑战赵独行的人便是他一般。
他还未说完,苏花语已打断他,愕然道:“飘香楼?你也听过飘香楼?”
“是啊!”杨飞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是我师伯说的,师父你去过飘香楼吗?”
苏花语摇头道:“没有!”
杨飞得意之极,学白向天的模样摸着光秃秃的下巴摇头晃脑道:“飘香楼是赵独行,啊,应该说是你父亲,我该称岳父大人才对,岳父大人在天山忘情峰以一己之力以万株檀木所建。”
他说得颇为饶舌,苏花语禁不住露出一丝笑意,脸上感觉有些发烫。
杨飞忽然又“啊”的一声惊叫起来,苏花语愕然道:“你又怎么了?”
杨飞一脸陶醉道:“我一想到名震天下的‘剑神’赵独行竟然是我岳父,我就高兴得不得了,你想啊,以后只要我对人一喊:我是剑神的女婿,谁敢跟我动手!一旦动起手来,他们只要伤到我一要寒毛,岳父大人一定找上门去,将他们杀得屁滚尿流。”
苏花语嫣然一笑,啐道:“臭美,没骨气!把我父亲说得好象你的打手。”
杨飞涎着脸道:“师父,你总算笑了,常言道美人一笑值千金,师父这一笑,别说千金,万金,万万金也不止啊。”
“少油嘴滑舌的,骗我开心!”苏花语虽在责骂,脸上却难掩笑意道:“接着说,别东扯西拉的。”
杨飞清清嗓子,又道:“我师伯三次上飘香楼挑战我岳父大人,三次都败在我岳父大人手上,而且其中两次还见到我岳母。”他言及此处,大有深意的望了苏花语一眼。
杨飞说话绕来绕去,尤其那声岳母,听得苏花语呆了一呆,反问道:“你岳母?是谁啊?”话未说完,已然省悟,挥起粉拳轻轻捶了他两下,嗔道:“尽占我的便宜。”
杨飞大叫冤枉道:“这怎么叫占你便宜?已经是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板上钉钉的事了,还能假得了,这岳母是早叫晚叫迟早是要叫的。”他一口气念了好几个成语,还恰到好处,可是从所未有的事情。
苏花语嗔怒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不理你了。”言罢,别过身子,自顾自的向山洞行去。
“师父等等我!”杨飞急急追上,笑道:“师父,你还没听完呢,要不要接着听?”
苏花语板起俏脸道:“要说可以,可别再胡说八道,占我便宜。”
“当然不会!”杨飞一本正经道:“特别是我师伯第三次上忘情峰,还看到你爹和你娘亲热,这种情形都出现了,师父,你想不做剑神的女儿都难了。”心底又交待了一句,如果你老娘是个水性扬花的女子又另当别论了。
苏花语喃喃道:“那为何我娘不对我明说?”
杨飞猜道:“或许是你爹离开你娘后,你娘不想提起伤心往事吧!”
苏花语美目隐见泪花道:“那为何我爹不娶我娘,要离开我娘?”
杨飞道:“这个我也不知!不过我想你爹那么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身边自然美女如云,你爹贪花好色,左搂右抱,你娘气不过,就离开了你爹,哎哟,师父,你干嘛打我?”
苏花语满脸泪痕道:“你胡说,我娘那么完美无缺,独一无二的人,天下有哪个男人会忍心离开她?”
杨飞抱住她,用衣袖轻轻拭去她的泪痕,柔声安慰道:“好师父,我只是猜测而已,说不定是因为你爹暴病而亡,你娘守了寡,从一而终,啊!”他一声惨叫,痛苦的俯下身去,这次苏花语一拳头打在他胸口,用上半分内力,虽然要不了他的小命,却已足够让他吃吃苦头。
苏花语怒道:“你再胡说八道我以后永远不睬你。”
杨飞惨兮兮道:“可这是你先问我,我才说的,个中原委,你最好去问你娘,为了见你,我决定从现在开始,再也不说话了,免得说多错多。”
苏花语心知要杨飞不说话只怕较之杀了他还要困难,但见他说得信誓旦旦,不由破啼为笑,揉着他的胸口柔声道:“痛不痛?”
杨飞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苏花语不解其意,又问道:“到底痛不痛嘛?”
杨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苏花语嗔道:“少在这装模作样,你再不说话人家以后永远不睬你。”
杨飞长出口气,苦笑道:“师父,你不要老拿这件事要胁我好不好?你杀了我都可以,就是不要说什么不理睬我?那比杀了我更难过。”
他语中大含情意,苏花语听得芳心轻颤,娇声道:“好了,人家以后不说就是了。”
杨飞抬头一望,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四周昏暗一片,忙道:“快回去吧,师伯和小燕子大概都饿急了。”
回到洞中,南宫燕已然醒来,见到二人,甜甜的叫了声杨飞和苏姐姐,便静静的倚在杨飞身畔,俨然一副小妻子的模样。
杨飞展开拿手绝活,长剑烤鱼,不过这次他没有大材小用,用飞云剑烤鱼,而是在洞外寻了两把弃剑。
片刻功夫,洞内溢满鱼香,南宫燕与苏花语分食一条,杨飞恭恭敬敬的递了一条与白向天,却被白向天推辞:“师伯五脏俱碎,哪还能吃东西?”
“会有这么严重?”杨飞余下之言尚未道出:不吃东西,师伯以后如何度日。
白向天看出他的心思,微笑道:“以师伯的内功修为,只要喝些清水,吃不吃东西已无多大干系。”
“这可不行!”杨飞稍加思索,取出那瓶千年参丹道:“这参丹是大补之物,师伯您以后每天服上两颗,伤势或许会痊愈得快一些。”
“痊愈?”白向天闻言一阵苦笑,也不再推辞,将瓷瓶接了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倒出一粒服下,纳入怀中,又道:“小飞,师伯想出去走走,你们吃吧,不用管我。”
杨飞叮嘱道:“外面天色极暗,北面有个沼泽,师伯您伤重不便,小心一些。”
白向天点了点头,缓缓走出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