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透髓剔脑(1 / 2)

蝉翼剑 何子丘 5315 字 3个月前

“宫主,得罪了!”李万剑右手一引,李梦柔手中的飞云剑脱鞘而出,落入他手,手腕一抖,平平挥出一剑。

在他气劲牵引之下,苏美盈周遭三丈空间似被飞云剑破成两半,上半边空空荡荡,无一丝半点空气,而下半边却有如万斤力道同时挤压,让人感觉矛盾之极。

苏美盈亦非泛泛之辈,身形宛若波纹般荡漾开来,蝉翼剑蓦地华光大放,幻出朵朵剑花,生生将李万剑造成的奇怪空间震碎,一个个足以致命的无形剑刃向李万剑反赠回去。

李万剑再出一剑,两人剑气相交,天地似乎晃了一晃,他剑式不变,向苏美盈刺去。

苏美盈织起剑网,两剑相击,响起一阵连绵不绝的声音,那声音奇怪之极,好似被捂在棉被之中,沉闷之极。

两人乍合即分,相对而立,强大的气劲迫散开去,连李梦柔也不得不退了几步,暂避其锋。

两人剧斗之下,却未激起地面半点积雪,一阵狂风吹来,露出下面的竖石,上面竟有如棋盘般纵横交错的深达数寸的裂痕,其中情形,诡异非常。

苏美盈缓缓举起蝉翼剑,左手食指夹着剑刃缓缓拭过,每划过一寸,剑身便亮上一分,及得后来,连剑身上的纹络亦清晰可见,显是内力积聚之兆,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李万剑,冷笑道:“李万剑,多年不见,看来你的武功还是老样子。”

李万剑却不动怒,淡笑道:“宫主武功大进,可喜可贺!”

苏美盈毫不客气道:“李万剑,不要拍马屁,本宫主今日有事,你到底让不让我走。”

李万剑剑身回转,飞云剑宛若被一支无形大手托住,奇准无比的缓缓回到李梦柔手中鞘内,他双手负在身后,来回踱了几步,微笑道:“宫主要走,李某怎敢强留?宫主请便!”

苏美盈闻得此言,手中蝉翼剑黯了下来,揖手道:“告辞!”内劲拂出,身形未动,人已消逝不见。

“宫主,后会有期,恕不远送!”李万剑朗声大喝,声传数里。

他徐徐向外踱去,李梦柔见其不语,乖乖跟在身后,过得半晌,终于忍耐不住,问道:“师父,您真的就由她这么走了?”

李万剑大笑道:“天香宫四大护法,十六香女便守在左近,本派即便倾力而出,也未必能留下她们!”

李梦柔道:“那蝉翼剑怎么办?”

李万剑回首看着她,微笑道:“你以为为师此来中原,真的是为了那柄蝉翼剑吗?”

李梦柔愕然道:“难道师父……”

李万剑大有深意道:“为师老了,若不趁着机会出来走走,恐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李梦柔忙道:“师父正当盛年,何出此言?”

李万剑伸出大手,轻抚李梦柔的发丝,罕有的叹了口气道:“一个人武功再高,亦难免生老病死,为师或可多活数十载,却难以逃过这个命数。”

李梦柔听他语中暗含诀别之意,不禁哽咽道:“师父……”

李万剑话锋一转道:“那个杨飞油嘴滑舌,殊不可靠,实非可托付终身之人,柔儿你真的决定要带他回南海吗?”

李梦柔俏脸一红,垂下螓首,轻声道:“望师父成全。”

“缘乎,孽乎!”李万剑再叹口气,问道:“你可知杨飞被何人捉住了?”

李梦柔反问道:“师父是如何知道杨飞是被人捉去的?”

李万剑道:“为师踏足这院子的时候,那小子的气机尚在,而为师和天香宫主动手之时,那气机突然消失,凭那小子的武功,还无此本事瞒天过海,当是被人突然掳走。”

李梦柔有些担心道:“到底是谁掳走他?”

李万剑道:“能在我和天香宫主眼皮底下掳走杨飞的人天下曲指可数,而且现在还在百里之内的便只有一人。”

李梦柔骇然道:“厉方邪!”

李万剑忽然哈哈大笑道:“情形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

杨飞放下一小半心,道:“晚辈一定尽力而为。”

厉方邪道:“不是尽力,而是一定要办到,否则你这条小命,嘿嘿!”冷笑两声,又道:“你只有十日时间,十日之后,阴劲深入心窍,那时神仙难救。”

杨飞急急道:“十日怎够,总要多给些时间让晚辈讨得天香宫主欢心,再趁机下手。”

厉方邪道:“夜长梦多,过了十日,你能保证那东西还在天香宫主手中吗?”

杨飞为之语塞道:“在这十日之内,这阴劲还会发作吗?”

厉方邪道:“当然会。”

“会?”杨飞呆了一呆,气急败坏道:“厉老怪,你食言而肥,休想我去弄蝉翼剑。”

厉方邪眼中寒光一闪,道:“我传你一套点穴之法,发作之时,你依法施为,痛楚立止,不过你记住,此乃暂解之法,十日之后,若厉某不运功帮你驱出阴劲,你这条小命便没了。”

杨飞神色顿时软了下来,呐呐道:“可是晚辈不会点穴之术,还望前辈指点一二。”在绝谷之时,他曾起心要苏花语传授点穴之术,可一来偷懒,二来拉不下面子,最后作罢。

厉方邪盯了他半晌,哑然失笑道:“看你内功不错,原来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看来今日厉某要破例做师傅教徒弟了。”

杨飞讶然道:“难道前辈以前从未收过徒儿吗?”

厉方邪转过身去,轻哼一声道:“废话少说,厉某现在就教你点穴之法,别忘了你只有十日之期。”

杨飞问道:“厉老前辈,点穴之法难学吗?”

厉方邪道:“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你听好了,我只教一遍,你学得会便学,学不会死了活该。”

杨飞哪敢再言,竖起耳朵,专心聆听。

“人体奇经八脉,三百六十处穴位,气血流走其间,无时无刻不在变化,而穴位便是控制气血中转流淌的节点,以内力透击一个穴位,经此穴位气血凝滞,由此产生种种症状,好者可以救人,坏者重则丧命,郎中用针灸救人,亦是此理。”厉方邪言及此处,向杨飞问道:“你知道取穴之法吗?”

杨飞支吾道:“略知一二。”白玉霜赠他的那张穴位图他也没记多少便遗失了。

厉方邪察言观色,知他强撑,哼道:“知道便是知道,不知便是不知,不懂装懂,取穴一个不准,点错穴位,送了小命可别怪我,你若是不会,我现在教你。”

杨飞连连点头道:“多谢厉老前辈指点。”

厉方邪叹道:“你能在江湖厮混至今而未丧命,连我也不得不佩服你的运气。”

杨飞汗颜道:“能得前辈赞许,不胜荣幸!”

厉方邪闻他将贬言当成褒词来听,亦不禁佩服他脸皮之厚,又道:“我只教你需要用到的十二处穴位。”

杨飞本在发愁一时半刻如何记得住那三百六十处穴位,闻得只需记十二个,精神一振,道:“哪十二处?”

厉方邪一一说了,杨飞花了小半个时辰记得滚瓜烂熟,性命忧关,由不得他不尽心去记。

厉方邪又道:“现在说的是点穴诀要,说得简单点,你摒起手指,运起内力透过指尖,点向那处穴位便成了。”

杨飞疑惑道:“这么简单。”他伸出食指,功聚其上,双目贼兮兮的瞧着厉方邪,恨不能在这大对头死穴上点了几指。

厉方邪冷笑道:“当然不是如此简单,点穴之时最要紧是控制内劲大小,封点每个穴位的力道各有不同,大了成了谋杀,小了无关痛痒,你若想练得炉火纯青,收发自若,非得有数年苦练不可。”

“数年?”杨飞倒吸一口凉气道:“那晚辈早就噶屁着凉了。”

厉方邪道:“我教你速成之法,用不了半个时辰。”

杨飞大喜道:“这还有速成的?厉老前辈,快快授与晚辈。”

厉方邪嘿嘿一笑道:“我这速成法子便是你只学点这十二处穴位的法子。”

杨飞还道可以偷懒学得点穴大法精粹,他空欢喜一场,心中大骂,口里却大拍马屁道:“厉老前辈天纵英才,创此妙法,什么赵独行李万剑之辈拍马不及。”

厉方邪道:“李万剑不是你师父吗?你这小子这么快就数典忘宗了?”

杨飞故作神秘道:“厉老前辈以为李万剑真心收晚辈为徒吗?那可大错特错了!”

方邪皱眉道:“难道李万剑收你另有目的,也是为了蝉翼剑吗?”

杨飞笑嘻嘻道:“厉老前辈聪明绝顶,晚辈一点就通,孺……”后面那四个字幸好收得快,否则厉方邪发起火来,就大糟特糟了,他改口道:“如此一来,晚辈当然不会真的当李万剑是师父?再说他也没过晚辈任何武功,不过厉老前辈就您就不同了,于晚辈有授艺之德,再造之恩,前辈虽然未必当晚辈是徒弟,晚辈心中早将前辈当成真正的师父,如果厉老前辈不嫌弃,晚辈现在就想拜您为师。”他口中说得好听,心中却暗道:总有一天,老子总要你这个王八羔子拜老子作师父,磕足一百个响头才行。

厉方邪闻他屁话连天,毫不受用,冷冷道:“厉某从不收收徒!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中的如意算盘!”

杨飞奇道:“前辈为何不肯收徒弟?”

厉方邪道:“厉某不想收便是不收,关你屁事!”

“难道前辈就不怕一身绝学从此失传吗?”杨飞言及此处,忽然醒悟,一拍大腿,大声道:“厉老前辈一定是想传给亲生儿子。”心中补足:你坏事干尽,只怕生的儿子也没屁|眼,学武功嘛,恐怕也是马马虎虎,半吊子!

厉方邪不耐烦道:“我也从未打算娶妻生子。”

“难道前辈就不怕绝后吗?”杨飞此话脱口而出,然已后悔,见厉方邪杀气大盛,心想惹恼了这凶人可是不好玩的,要是他凶性大发,将自己身上凸出来的零件都削去,弄成人棍找个地方种下去,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大大不妙了,他避开厉方邪吃人凶光,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几步,双腿发软,差点跪倒雪地。

厉方邪瞪了他半晌,神色稍缓道:“我耐心有限,你若再胡乱发问,别怪我把你舌头割下来。”

杨飞哪敢再说,连忙捂住这张喜欢闯祸的臭嘴,点了点头,以示再也不绕舌了。

花了大半个时辰,杨飞总算学会厉方邪的那套点穴秘法,那十二处穴道有两处死穴,若是不依轻重缓急,按序施为,必死无疑。

杨飞大功告成,长吁口气,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道:“多谢老前辈。”

厉方邪若无其事道:“谢什么?咱们一手还一手,若你拿不来蝉翼剑,十日之后,这法子也救不了你。”

杨飞问道:“老前辈向来仙踪难觅,晚辈若是拿到东西,如何交给老前辈?”

厉方邪沉吟一下,自怀中取出一根三寸长的铜管,中间有一个小孔,递给杨飞道:“你只需吹响此哨,厉某自然知道了。”

杨飞接过铜哨,试吹一下,哨声尖锐刺耳,数里可闻,心想难道这十日厉方邪准备如吊靴鬼般跟在他屁股后面,不由心存疑惑道:“此声虽响,可是老前辈若在百里之外,听不到怎么办?”

厉方邪虎目一瞪,哼道:“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是,是!”杨飞连连应道:“晚辈再也不废话连天了。”他心中兀自不服,此事人命关天,也算废话吗?

厉方邪心想这小子若是管得住自己的臭嘴,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既然厉方邪未再说话,杨飞哪敢乱讲,他站在那里,本想等厉方邪离开再溜之大吉,可不知为何,厉方邪遥望天际开始西沉的红日,一直默然不语,不肯离去,使得他也好似一个哑吧般连屁都不敢放半个。

杨飞心中不耐,他亦想自行离去,奈何厉方邪没开口叫他走,他若离去,惹恼了这家伙,给些苦头自己尝尝可就大大划不来了,他一念至此,暗里自是早将厉方邪祖宗十八代统统操了一百遍。

良久,厉方邪回转身来,沉声道:“你怎还未前去办事?”

杨飞见他神色令人发省,不答反问道:“前辈是否有何伤心往事?方才处事孤僻,独来独往?”

“唰”厉方邪九旋斩向前一挥,在杨飞脸颊划过,若偏上三分,可真应了那句老话:没脸见人了。

几缕发丝缓缓飘落,厉方邪吐出一口气箭,那残发竟如利箭般向杨飞颈中电射而去。

二人相距仅数尺之遥,杨飞避之不及,吓得心胆俱丧,暗道老子今天恐怕要归天。

那些发丝射到杨飞面前,竟生生拐了个弯,滋的一声轻响,将他旁边一株古树刺个对穿。

厉方邪目中凶光大放:“你竟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真的不想要你的小命的吗?”

杨飞本来心惊肉跳,闻得此言,反而镇定起来,厉方邪若要杀他早就杀了,哪用得着这么多废话?他哈哈一笑,高声道:“以老前辈的武功才智,若广揽人才,为己所用,鸿图大业指日可期,说不定现在已是武林盟主了。”

“武林盟主?”厉方邪收回九旋斩,嘲讽道:“我是武林盟主,照你话中之意,你还是个人才了?”

杨飞嘻嘻一笑道:“晚辈颇有几分自知之明,晚辈当然不是人才,在前辈眼中,肯定是个蠢才庸才了。”

厉方邪闻他自嘲,老脸罕有的微露笑意道:“看你这副油嘴滑舌的样子,倒让厉某想起一个故人。”

杨飞哪还不快攀交情,涎着脸笑道:“是不是前辈的挚交好友?”

厉方邪神色一变道:“我从来没有朋友。”

那不会是对头吧?杨飞心中打鼓,声音都小了许多:“晚辈又胡说八道了,真是该罚!”言罢,伸手轻轻摸了自己右颊一下,算是打了个耳光。

厉方邪并未回答,瞧着杨飞,虎目射出深刻缅怀之色。

杨飞暗道:既非朋友,又不象敌人,难道是姘头,哎哟,不好,这老家伙不会有断袖之癖,要拿自己开荤!他忍不住大着胆子问道:“那人是谁?前辈到底经历何事?行为方才变得如此乖张?晚辈很想听听,好为前辈排忧解难!”

“小子,你越来越大胆了!”厉方邪目露凶光,状若疯狂,双手紧紧掐住杨飞的脖子,将他生生提离半空。

杨飞奋力挣扎,无奈厉方邪双手有如一道铁闸,使他如同一条被倒提吊的死鱼,丝毫动弹不得,他气机闭塞,呼吸不畅,涨得脸红耳赤,喉间啊啊作响,却是说不出话来。

在杨飞断气之前,厉方邪终于平静下来,使足内劲将他掷出。

杨飞未及运功护体,身子已然撞上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