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恨道:“他老人家说要罚你面壁三年。”
“面壁?”李梦柔骇了一跳:自己的那未婚夫师兄亦在面壁受罚,若真如此,自己岂非天天要与他呆在一起?
冷恨又道:“你若不想受罚,最好现在就随我回去,我会向师父求情,否则耽搁下去,事情再无挽回余地。”
李梦柔望了杨飞一眼,犹豫道:“可是柔儿还有事和师弟去办。”
冷恨哼了一声,道:“难道你真想面壁受罚。”
杨飞忽然赔笑道:“师姐你先回南海,小弟办完事后,定会回去拜见师父他老人家。”
冷恨见李梦柔默然不语,便道:“师妹,这个法子不错。”
李梦柔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师兄,柔儿这就随你回去,不过临别之前,想和师弟私下说几句。”
冷恨点了点头,大步出庙,消失在雨雪之中。
他方离去,李梦柔泪花即涌,扑入杨飞怀中,粉拳狠狠捶了几下,啜泣道:“你就这般狠心,舍得离开人家吗?”
杨飞安慰道:“师姐,咱们又不是生离死别,干嘛哭成这样,我答应你,事成之后,定会去南海找你,俗说说小别胜新婚,老呆在一起,师姐说不定会腻烦我呢。”他虽然迷恋李梦柔肉体,但要他舍弃众多娇妻美妾,到南海与李梦柔偷偷混在一起,却是万万不肯的。
李梦柔心思玲珑,岂会不知此点,拭了一把珠泪,哼道:“什么小别胜新婚,说得好听,你这没良心的,人家此次回去,恐怕就是望穿秋水,也盼不到你。”
杨飞心中一软,举起右手,信誓旦旦道:“我杨飞对头发誓,若事成之后,不去南海,教我变成一只大海龟。”
李梦柔噗哧笑出声来,嗔道:“哪有你这般发誓的?”
杨飞道:“只有如此,方能表示小弟的诚意啊。”
李梦柔深情款款道:“人家信你便是!”她哪知道这家伙的如意算盘:南海如披千里,又无限期,他何时去游上一游,这誓也应不到他头上。
二人紧紧拥在一起,过了良久,外面传来冷恨有些不耐的声音:“师妹,还没完吗?”
李梦柔哽咽道:“我走了!”珠泪不觉又滑落下来,掩面奔去。
杨飞深深叹了口气,他对李梦柔虽然没有多少情意,但此番分离,到底颇为不舍。
“呼”一个黑乎乎的物事带着劲风,掷入庙内,不偏不夷,正好落在他面前。
杨飞先是一惊,定过神来,仔细看去,原来是个小布包,打开一瞧,裏面是套干净的衣衫及一些银两,想来是李梦柔让冷恨留下的。
“师姐”杨飞一阵感动,奔出庙外,伊人芳踪杳无,心中不觉涌起一股愧意。
※※※
天明之后,杨飞到小镇买了匹快马,顺着官道疾驰一日,终于“荣”归故里,他远眺长安城愈来愈近的高耸城墙,心中感慨万千:景色依旧,可已物是人非。
元宵佳节,藉着落日余辉,把守城门的官兵冒着呼啸的北风仔细盘查进进出出行人,较平常更加严厉,城门口贴着几张步告,看样子又在捉拿通缉要犯。
此地虽距太原有千里之遥,但杨飞作贼心虚,当然不敢明目张担,大摇的进出城门,远远找了个出城之人询问,让他骇了一跳,原来官府通缉的正是他这个梅云飞,罪行是强|奸,杀人,盗窃,随便挑出两件来,便足可将他千刀万剐,而且通告上说如果有人将他生擒或见尸赏银五千两,就算通风报信也有五百。令正在闹穷的杨飞恨不得自己把自己抓了,移交官府,领取赏银。
幸亏那人急着赶路,并未认出眼前这个贼眉鼠脸,探头探脑之人便是主犯,错过这飞来横财。
杨飞暗暗捏了把冷汗,心知必是杨同德将他被临汾知县栽赃的陈年旧帐又翻了出来,他这下可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杨飞找了个地方偷偷易好容,有惊无险的进了长安城,本想去投梅花山庄的那间如归客栈,但想梅云清正在恼他,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将他转送官府,赚那五千两银子。
反覆思量之后,他在振威镖局一侧觅了家客栈,号了间临街的客房,原因有二:一来他对这裏周围地形乱熟,万一有了变故便于逃走,二来也可就近察看镖局内的情形。
杨飞到打铁铺买柄长剑,备齐物事,在房中呆到入夜,黑衣蒙面,自后窗跳出,绕道掠向振威镖局。
他在此长活八年,镖局何处有出口,何处有人守衞,他自然清楚之极。
杨飞毫不费力地潜入镖局,轻车熟路地摸到白玉霜居处,今夜虽是元霄,可屋内灯火闪烁,将白玉霜娇俏的身影印于窗纸,显然人在裏面,未曾出去赏灯。
杨飞取下蒙面黑巾,摸了摸怀中白向天留下的血书,犹豫再三,终于敲响房门。
“是俊哥吗?”白玉霜开了房门,陡见杨飞,欢喜的笑容先是错愕,继而是无比的愤怒和恨意。
数月不见,白玉霜清减了不少,原本圆润的脸廓变得尖长削瘦,令人想及这数月来她定是沉浸于丧父之痛。
杨飞见白玉霜似欲大声呼喊,哪敢犹豫,急急伸手捂住她的樱唇,将她半抱着掠入房中。
白玉霜想要挣开,可怎敌得过“力大无穷”的杨飞,她推开不得,只好拳如雨下,运足劲力,毫不客气的狠狠捶在眼前这个“杀父仇人”胸口。
白玉霜捶了半天,打得双手发麻,而杨飞仍夷然不动,连喊也未喊一声,而且不知何时已松开他的魔爪。
“你为何要杀我爹,为何还要回来?为何要来找我?”白玉霜已是泪流满面,双手虚弱无力的扶在杨飞身上,缓缓滑倒。
杨飞忍住胸口的痛楚,连忙将她搀住,沉声道:“玉霜姐,我是被冤枉的。”
白玉霜厉声道:“你叔叔难道会冤枉你吗?”
杨飞道:“若非我亲眼所见,我也不信,可是你看看这个,这是师伯的遗书。”取下那封血书,递了过去。
白玉霜拭了下泪痕,展信一瞧,上面乃鲜血所书,只有廖廖数行:飞儿乃被其叔冤枉,霜儿见字速速随他逃走,不可为我报仇,父向天绝笔!
白玉霜面色忽睛忽暗,冷冷道:“我怎知此信不是你找人伪造?”
杨飞解释道:“师伯被我叔叔付无忌逼落悬涯,身爱重伤,过了一月,终于不治而逝,他老人家临终之前放心不下你,特命我回到长安,将你带离险境,还有另外那柄蝉翼剑。”
白玉霜半信半疑道:“你的话有何凭证?”
杨飞道:“若非师伯遗命,我干嘛要以身犯险,来带你走。”
白玉霜道:“谁知你不会是为了那柄剑?”
“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的性情,玉霜姐你难道不知?”杨飞脸色一变,反问道:“玉霜姐,你是不是已将那柄剑交给我叔叔了?”
白玉霜摇了摇头,心乱如麻,不知是否该信杨飞,还是付无忌?
杨飞又惊又喜道:“还好没有,否则便危险之极,玉霜姐,此地不宜久留,你这便随我走吧。”
白玉霜冷冷道:“我为何要信你?我现在不为难你,你快走吧。”
杨飞苦笑不已道:“玉霜姐,你还是不相信我?当日我在师伯面前立下重誓,若不带你离开,便死无葬身之地。”
白玉霜冷冷瞧着他,似要从他眼从瞧出一些端倪,过了半晌,忽道:“我爹临终之前,可还说过什么?”
杨飞道:“师伯要我带你找个无人之处隐居起来,度此余生。”
白玉霜苍白的俏脸抹过一丝红晕,轻声道:“还有什么?”
“还有这些,这是师伯让我转交给华山派的紫云令符,至于这些,我不说,玉霜姐你也应该认得!”杨飞将怀中之物通通取出,除了紫云令符,还有三绝门武功秘笈,他早知白玉霜不肯信他,便带在身上,以为佐证。
白玉霜脸色煞白:若非白向天临终所托,杨飞断然不会伪造得如此齐全?就算是杨飞自白向天遗体取得此物,那他也决计不知这些东西的来历,还编得如此合情合理!可杨飞既是被人冤枉,那杀他父亲的只能是付无忌了。
“你们都在骗我,都在骗我!”白玉霜思及此处,如中雷殛,脑中浑浑噩噩,娇躯摇摇欲坠,昏倒在杨飞怀中。
“玉霜姐,玉霜姐!”杨飞从小对白玉霜敬若神明,不敢使出看家本领——香吻大法救人,在白玉霜人中掐在几下,又不见醒转,本想将她负走,可如此一来,又不知那蝉翼剑藏在何处,思来想去,只好将白玉霜放到榻上,收拾好东西,坐在床边,只待白玉霜醒来,取剑便走。
他此时此刻,总算松了口气,自己费尽唇舌,总算让白玉霜相信自己,只是她一时难以接受事实,受激过度,方始昏厥。
杨飞瞧着白玉霜苍白得毫无血色的俏脸,儿时的梦想触手可及,心中不禁一阵激动。
“玉霜,我来了,快开门啊!”门外忽然传来付俊的声音,接着吱呀一声,推门进房,原来杨飞方才进得匆忙,门未关紧。
杨飞立时大骇,匆忙之间,跳到床上,钻入被中,藏到里间。
付俊行入内室,见白玉霜仰卧榻上,不禁喃喃自语道:“为何睡了,不是约好去赏灯的吗?”
付俊步步逼近,杨飞心儿狂跳,他以前与付俊亲如兄弟,就算付无忌冤枉他的旧仇,此刻若被捉奸在床,恐怕立时反目成仇,挥剑相向。
还好这时白玉霜及时醒转,感到自己被中藏有一人,不觉惊呼出声,待见付俊,心中更惊道:“你怎么进来啦?”
付俊含笑道:“我喊你没有答应,见门开着,当然就进来了。”此处光线极暗,否则他早就看出床上多了个男人,而且还是他以前的好兄弟。
白玉霜心知被中男子必是杨飞,稍感心安,勉强定下心神,半坐而起,双手紧紧捂住被角,问道:“你来干什么?”
付俊愕然道:“咱们不是约好去赏灯的吗?”
白玉霜神色一黯道:“对不起,我忘了。”
付俊坐到榻边,柔情凝望道:“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是不是生病了?”
白玉霜芳心有如针刺,不自觉避开他的目光道:“没有啊,我方才感到身体不适,便躺下休息,没想到你便来了。”
“脸色苍白,面容焦悴!”付俊一脸关切道:“看来你病得不轻,我去给你请大夫。”
“不要!”白玉霜此言出口,才知自己过于失态,强颜笑道:“只是有些头痛,休息一下便没事了,你别大惊小怪的。”
“没事便好!”付俊也未在意道:“你还去不去游灯会?”
白玉霜道:“我不去了,你自个去吧。”
付俊苦笑道:“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
白玉霜道:“小丝不是一直吵着要去吗,找她陪你一起去。”
付俊佯惊道:“你干嘛把我往别的女人怀里推?”
白玉霜道:“少耍贫嘴,快去吧!”
付俊埋怨道:“你今日怎么老赶着我走,是不是房中藏有男人?”
杨飞闻言大惊,差点不顾兄弟之情,冲出被外,杀将出去。
白玉霜芳心亦惊,脸现怒容,急急掩饰道:“你说什么?谁在房里藏男人啦?以前你那些风流帐我还没跟你算,你反过来倒打一耙。”
杨飞暗暗叫好,白玉霜这一招可谓妙极。
付俊连连赔笑道:“你想到哪去了,我只是开开玩笑,你反倒当真了。”
白玉霜“余怒未消”道:“这种玩笑也能随便开的吗?”
付俊打揖作躬道:“都是我的不好,我的不对,只要你莫再生气,如何责罚我都成。”
白玉霜板着脸道:“我想休息了,你快走吧。”
付俊无奈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去灯会买两个花灯给你。”
白玉霜想起他此去或成永别,心中酸苦,柔声道:“那你快去,别误了时辰。”
付俊嘻嘻笑道:“可有什么奖赏?”
白玉霜啐道:“是不是想讨打?”扬起右手,作势欲打。
付俊哈哈一笑,在她玉手捏了一把,终于离去。
过了半晌,白玉霜忽低声道:“他走了,快出来吧。”
杨飞早就憋得气闷,闻言迫不及待的将头伸出被外,不想眼前正是白玉霜高高耸起的胸脯,急骤起伏,峰澜正盛,诱人之极。
“砰”缩首不及的杨飞额头挨了一记爆栗,此乃白玉霜的拿手绝活。
白玉霜俏脸通红,嗔道:“看什么?还不滚下床去。”
杨飞干笑两声,慌手慌脚的爬了下去,老老实实的在榻前立正,聆听训示。
白玉霜轻咳一声,问道:“我爹真的让你带我走吗?”
杨飞如实道:“不但让我带你走,还要我娶你为妻,这一生一世都照顾你。”
白玉霜紧紧盯着他,忽道:“你喜欢我吗?”
杨飞头如蒜捣,热切地道:“打小我便欢喜你,要不是有俊哥在,我肯定会捷足先登,娶你为妻。”
白玉霜娇躯一颤,脸色蓦的苍白一片。
杨飞望了望门外,忍不住道:“玉霜姐,你快收拾一下,咱们赶紧离开此处,迟则生变。”
白玉霜不慌不忙,沉吟半晌道:“你先去一个地方等我,待过了子时,我再去找你,明晨再一起离开长安。”
杨飞问道:“什么地方?”
白玉霜道:“上次你自青楼赎出的幸小月在秦王府西街永祥钱庄旁边租了间民宅暂住,此事只有我和小丝两个人知道,你先去那里等我。”
杨飞道:“那万一出了变故,我们如何联系?”
白玉霜道:“如果有变,就改在城西十里亭。”
杨飞应了声好,也不多说,揖手离去。
杨飞回到客栈,易容之后,收拾好行囊,依约前往幸小月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