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飞行出百丈,凝目回望,瞧着唐无恨厉声质问南宫燕,几乎忍不住回去助上一嘴之力,还好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唐芸一干人正在气头上,自己回去非但帮不上忙,反而将南宫燕连累进去。
南宫逸伴在唐芸身畔,而唐芸有意无意,羞涩的目光也不时落在南宫逸身上,此情此景,傻瓜也看得出唐芸对南宫逸大有情意。
杨飞只道南宫逸得了便宜,还将自己卖了,心中不禁大骂败家子,连操他祖宗十代,却不想将南宫燕连带也骂了进去。
他心中寻思:唐门找自己麻烦,既然连南宫博的面子都不卖,恐怕只有慕容平应付得来!他思虑再三,终于决定去慕容平那里避祸,扰扰他们的洞房花烛之夜。
杨飞生恐惊动唐门中人,沿路偷偷摸摸,一有风吹草动,便似打惊的兔子,躲入暗处。
可惜他运气实在太差,东躲西藏,好走不走,被唐芸撞个正着。
明月当空,杨飞又未易容,唐芸老远瞧见这张老脸,苍白的俏脸因怒火而胀得通红,挥手阻止随从上前击杀,大声道:“此人由本姑娘一人应对,你们都不许跟来。”她要享受那种猫捉老鼠的乐趣,慢慢将杨飞折磨至死。
杨飞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在酒中下了蚀功散,否则唐芸也不会因功力不济而被他拖下水。此刻她毒虽解了,功力尽复,可那八根断魂针却落在杨飞手中。
唐芸失去断魂针,又不想用暗器一次取了杨飞狗命,只好空手迎敌,曲指成爪,向惊慌失措的杨飞抓去。
杨飞在地上打了个滚,大喊一声“看针!”双手稍一作势,掉头就跑。
唐芸不禁飞身闪避,可是无声无息,凝神瞧去,见他拿自己的断魂针吓唬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死淫贼,哪里跑?”
杨飞舍命狂奔,大气狂喘,仍死性不改道:“我的亲亲小芸儿,虽说你对我一往情深,也不至于如此紧追不舍吧?”
唐芸气极而笑道:“死淫贼,死到临头还出言不逊,本姑娘擒住你,必将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杨飞哈哈笑道:“小芸儿,你是不是因爱生恨,想谋杀亲夫啊?”
杨飞仗着对地形熟悉,东躲西闪,好似躲迷藏一般,而唐芸先是溺水,既中蚀功散,再中春毒,毒性初解,身体仍觉不适,追着杨飞,却总是差上那么一点。
“你休逞一时口舌之快,看你还能往哪跑?”唐芸强提真气,几个起落,总算将杨飞逼入死角,冷笑两声,挥爪攻去。
杨飞曲着身子,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见来爪已临面门,忽道:“小芸儿,你可知你昏迷之后,我做过什么?”
唐芸是个姑娘家,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闻得此言,想起自己苏醒之时,仅着内衣,还道自己清白之躯已被这淫贼玷污,俏脸愈发苍白,爪势一凝,颤声道:“你做过什么?”
杨飞笑嘻嘻道:“你若不再与我为难,我便告诉你。”
“休想!”唐芸打定主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杨飞难逃一死。
唐芸目射凶光,杨飞知她动了杀气,哪敢再加放肆,大喝道:“且慢动手,在下束手就擒就是。”
唐芸微微一愕,顺手封了他的穴道,冷哼道:“这次看你往哪跑。”
杨飞忙道:“唐姑娘,咱们之间的仇怨,可说因蝉翼剑而起,如果我交出剑来,你会不会放过在下?”
唐芸一脸愕然,反问道:“蝉翼剑真的在你身上?”
杨飞道:“当然不在我身上,不过我晓得它在何处,并可取来双手奉上。”
唐芸冷眼瞧着他,似乎没有撒谎,沉思良久,银牙一咬道:“我答应你。”
杨飞狐疑道:“你会不会骗我?得剑之后,便旧帐重提?”
唐芸解开他的穴道,信誓旦旦道:“我唐芸对天发誓,若是违诺,教我万剑穿心,不得死。”
“好,好,好!”杨飞连说三个好字,爬了起来,拍去尘土,微笑道:“唐姑娘,你现在就随我去取剑。”
唐芸反问道:“我又怎知你不会骗我?”
杨飞一脸无奈,自怀中摸出原本属于唐芸的那个腰囊,连同那八根断魂针一同呈上,假装可怜道:“你的东西都还给你,我现在武功全无,你要杀我如同捏死只蚂蚁般容易,难道还怕我反悔不成?”
杨飞卑躬曲膝,出声讨饶,唐芸心情也舒畅起来,她接过腰囊,仔细一瞧,裏面都是自己原来一些女儿家的物事,倒也没有短少什么东西,只是那瓶蚀功散没了一半,想是进了自己的肚子。
二人一前一后,向前行去,杨飞小命暂时得保,暗自盘算:等见了慕容平,凭他的武功,保准让唐芸吃不了兜着走。
一路死寂,二人走了半天,竟未碰上半个世家弟子,不仅唐芸心生疑惑,连杨飞也暗暗称奇,今晚慕容山庄到处张灯结彩,夜如白昼,为何这条通往宗主府的路反而漆黑一片,连个把守的人也没有?
“站住!”唐芸终忍不住低声喝道:“你到底想去什么地方?”
杨飞佯作愕然道:“咱们不是说好去拿东西吗?那东西被我放在我一个极为信任的人那里。”
唐芸吃过一堑,当然要长一智,怀疑杨飞算计她,不禁冷哼道:“你还想耍什么花样?”
“非也,非也!”杨飞摇头晃脑,卖弄斯文道:“唐姑娘此言差矣,在下所说都是实情,并非在耍什么花样。”
唐芸望向前方,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地方?心中愈发疑神疑鬼起来。
其实杨飞心情焦急万分,此处离新婚洞房不过百丈,照理慕容平身边的护衞早该出现拦阻。
二人相互怀疑,进退两难,眼前忽然一花,只见四名持剑青衣人飞身掠来,为首之人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这裏不是你们来的地方,速速退走。”
杨飞揖手笑道:“我是杨飞,想求……”他此语未竞,剑光一闪,那人剑尖已至他胸前寸许之处,看样子是想取他狗命。
唐芸对蝉翼剑志在必得,当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杨飞命丧当场,玉腕一抖,三根断魂针成品字形飞至那人必救之处。
“铛铛铛”三声轻响,那人持剑荡飞断魂针,不假思索,返身攻向唐芸。
“你们是什么人?难道不认识我吗?”杨飞怒声大喝,迎接他的却是另外三根明晃晃的利剑。
杨飞不觉一掌劈去,欲将来剑震落,却忘了自己毫无内力,别说长剑,就是连掌风也未发出一丝半点。
剑光临身,他万般无奈,一个懒驴打滚,狼狈不堪的向后闪避,同时大声道:“唐姑娘,救我。”
唐芸为免与慕容世家结下仇怨,不敢痛下杀手,断魂针的威力发挥不足三成,此刻见杨飞情势危及,再无顾忌,八针齐发,断魂针在空中划着诡异的弧线,四面八方向那人刺去,那人猝不及防,立时中招,面上腾起一团黑气,抽搐几下,转瞬之间,便毒发身亡。
另外三名青衣人大骇之下,哪还顾得上追杀杨飞,转身便逃。
“多谢唐姑娘救命之恩。”杨飞方才为了保命,连滚带爬,什么糗招都使出来了,那件刚穿一天的新衫此刻满是尘土,又破了不少地方,有如乞丐装一般。
若非你有那东西,本姑娘才不会救你!唐芸心生此念,娇靥生寒,冷冷道:“废话少说,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我们?”
杨飞摇了摇头,俯身仔细检查了一下那人的尸首,惊道:“此人衣衫有慕容世家的暗记。”
唐芸惊道:“这怎么可能?”今日是慕容平大喜之日,世家子弟在府中随意诛杀宾客,传扬出去,必将引起武林公愤。
杨飞暗道裏面定有变故,莫非慕容平知道白玉霜带着蝉翼剑,假借成婚,威逼利诱不成,还要杀自己这个兄弟灭口?那白玉霜岂非危矣?
唐芸见杨飞脸色愈发难看,猜测道:“你不是说那东西你交给此地你一个十分信任的人,他们在此随便杀人,此处现在危机重重,难道他们目的也是那东西?”
杨飞顺水推舟道:“唐姑娘你真是冰雪聪明,一猜即中,那些人肯定已然知此消息,前来抢夺,还要杀人灭口。”
唐芸反问道:“那你朋友岂非危险之极?”
杨飞点头称是,暗道你这婆娘想说的怕是“那蝉翼剑岂非危险之极”才对。他心念电转,一脸正色道:“唐姑娘,你可否随我进去救人,脱险之后,东西归你。”
“东西当然归我。”唐芸娇哼一声,有些犹豫道:“就凭咱们两个,恐怕有些艰难。”心中暗道你废人一个,还想拉本姑娘前去送死。
杨飞继续鼓动他那如簧巧舌,大拍马屁道:“唐姑娘武功盖世,威震江湖,岂会惧怕区区几个小毛贼?只要唐姑娘一出现,那些家伙还不吓得魂飞魄散,落慌而逃。”
唐芸哼道:“你少专拣好听的说,本姑娘不吃这套,去是不去,本姑娘可不想由你摆布。”
杨飞正欲再言,忽闻唐芸轻呼一声“走”,被她一扯腰带,有如腾云驾雾般掠上半空。
二人藏身一株大树之上,杨飞手指前方一栋宏伟壮观的建筑,附在唐芸耳畔,低语道:“我朋友便住在那裏面。”
唐芸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同冤家对头如此亲昵的蒇在一起,颇不习惯的稍稍侧过螓首,反问道:“此处好象是宗主府,难道你朋友是慕容平?”
这时,一大群青衣人小心翼翼的缓缓行近,其中一个就是先前逃走之人,一名好似头目的青衣人察看了地上那具尸首,方道:“他是唐门‘散花天女’唐芸的断魂针所杀,她与杨飞一起,肯定难以逃远,不如咱们追上将他们击杀。”
另外一人道:“大总管吩咐不可节外生枝。”
那头目道:“若那小子搬来救兵,难免有变。”
另外那人道:“那好,三哥你带人前去追杀,小弟回去向大总管禀告此事,连这位兄弟的尸首也一并带走。”
一干青衣人依言行事,等了半天,终于再无人来,杨飞低声道:“唐姑娘,我们进去吧。”
唐芸也不说话,忽然将他一推,杨飞不由自主掉落下去,他离地二丈多高,虽说摔之不死,但变成残废也不足为奇。
杨飞心中大骂恶婆娘,臭婊子,问候了唐芸祖宗十八代,也不敢惊呼出声,免得惹来敌人,死得更惨。他眼见离地愈来愈近,却又无计可施,只好闭上双目,咬紧牙关,准备承受那重重一击,这时腰身突然一紧,原来是唐芸将他提住。
唐芸似笑非笑道:“你的把戏演得不错嘛。”
杨飞媚笑道:“承让……”啊的一声,被唐芸掼在地上,溅起大片尘土。
当杨飞灰头土脸,爬起之时,唐芸已然步向前去。
我砍,我砍死你这臭婊子!杨飞拾起那已死青衣人遗弃的长剑,向唐芸的背影狠狠吐了两下口水,又挥剑虚砍,以泄其愤。
杨飞砍得几剑,见唐芸已然走出老远,在一处树丛蹲了下来,慌忙追上。
唐芸似早知杨飞会追来,看了他一眼,指着前方道:“你看!”
杨飞抬首望去,只见那座宗主府漆黑一片,四周入口都有青衣人把守,守衞之森严,令他倒吸了口凉气,心中顿时打起了退堂鼓,暗忖慕容平洞房,也不至于大张旗鼓,搞这么多人听床吧?
怎么办?唐芸不禁回头以询问的目光望着杨飞。
杨飞低声支吾道:“我们还是回去吧。”
唐芸一脸鄙夷,意思好似在说:难道你不救你朋友了?
杨飞侧过头去,呐呐道:“不是不救,而是回去找帮手。”
“胆小鬼!”唐芸轻哼一声,玉手稍扬,十余丈外的两名青衣人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
杨飞大骇,几欲拔腿就跑,若是唐芸给他这么一下,他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迎着唐芸稍显得意的目光,杨飞涎着老脸,语气愈发恭敬道:“唐姑娘,那两个倒霉鬼中的是什么暗器?可否让在下见识一下?”心想趁着唐芸此刻无害,探清是什么东西,将来也好防备。
“见识什么?”唐芸瞪了他一眼,杨飞顿时噤若寒蝉。
离他们不远是扇窗户,唐芸刚刚杀的两个青衣人正是在此看护的守衞,他们一死,百丈之内再无别人。
二人合力将那两具尸首拖入树丛,杨飞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未在上面发现什么伤口。
“我们进去!”唐芸猫着身子,悄无声息的震开窗户,掠入屋内。
杨飞本欲学她跳过那离地足有七尺的窗口,奈何他内力全失,差点摔个狗吃尿,最后只好手脚并用,老老实实爬了进来。
唐芸见他如此狼狈,心中暗暗好笑。
屋内没有半点灯火,藉着窗口透入的月光,勉能视物。
二人身处敌穴,皆不敢说话,以唐芸的内力又不足以施展那种传音入密的高深武功,只得双手连连比划,询问杨飞他朋友到底住在何方。
杨飞心领神会,伸出三根手指,向上指了指,意思是说在三楼。
哪知唐芸没有他这般悟性,皱起眉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杨飞又比划了一下,却见唐芸神色陡变,玉手一扬,几点黑影脱手飞出。
恶婆娘想杀人灭口!杨飞转过这个念头,急急伏首,那几点寒星贴顶而过,惊出他一身冷汗。
杨飞正欲破口大骂,身后传来重物倒地之声,他连忙爬起,探出窗外一瞧,原来是一个持刀的青衣人,尸首滚出老远,双目瞪圆,当真死不瞑目。
“多谢唐姑娘救命之恩。”杨飞揖手作躬,衷心道谢。
“谁想救你。”唐芸没好气的回敬一句,冷冷道:“少说废话,你朋友到底住在什么地方?”
杨飞道:“就在三楼,我们现在底层偏厅,要上楼的话只有通过大堂楼梯,敌人在楼梯处肯定有重兵把守,我们若是硬闯,十有八九行不通。”他来过几次,对这座宗主府颇为熟悉。
唐芸道:“那该怎么办?”
杨飞道:“似这种豪门大宅,主室肯定暗藏秘道,咱们若是找到秘道,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找到我朋友,将他救出。”
唐芸反问道:“你那朋友真是慕容平?”
杨飞笑而不答,低声道:“咱们再说废话敌人可要来了。”
唐芸道:“那你可知密道在哪?”
杨飞道:“当然不知。”
唐芸不耐烦道:“那你说出来干嘛,快想个法子,咱们如何进去。”
杨飞思索半晌,忽道:“我倒有个法子。”
唐芸道:“说来听听。”
杨飞道:“唐姑娘,你不是会易容吗?”在长安之时,唐芸易容成一个老太婆,可是维妙维肖,还骗他吃了两碗元宵,否则他也不会身中蚀功散,以至今日内力全失。
唐芸一点即通,道:“你说是我们易容成那两死鬼的模样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