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猝薨’的大明公主,原来就是朱玲芷姑娘啊,许久不见,朱姑娘越发圆润了。”苏花语冷冷地看着杨飞说道。
这话分明是醋劲大发的反话,朱玲芷原本就瘦弱,加上先前服用假死药,如今看来更是憔悴,岂有“越发圆润”的道理?
“杨大哥,你怎么都没跟我说苏姑娘在这裏?再怎么说,苏姑娘也算是当日救了玲芷的半个恩人,玲芷好生想念苏姑娘。”朱玲芷不甘示弱反讽道,特别强调苏花语是她的“半个恩人”。
杨飞心裏自然是向着苏花语的,但是现在当着朱玲芷的面,他又不好明讲,深怕到时朱玲芷又寻死寻活起来,一时夹在中间,尴尬万分。
念及于此,杨飞索性耍起无赖,坐到两人中间,涎着脸面,一手搂住一个,左右逢源道:“你们两个别这样酸不溜咚的,咱们一道回京师,路途遥远,你们可要好好相处啊。”
朱玲芷听了,心裏虽然不高兴,却是依偎在杨飞怀里,卖乖道:“杨大哥,玲芷得以重生,都是因为你的帮助,从今以后,玲芷便是你的人了,若是你要玲芷往东,玲芷便不敢向西,全听杨大哥的。”
“嘿嘿!对了,这就对了!”
杨飞淫笑着,回过头去看向苏花语,正想开口问苏花语会不会乖乖听话,却不想苏花语竟挣脱了杨飞的手,站了起来,冷哼一声,迳自离开帐篷。
“花语!”杨飞很惊讶,没想到苏花语竟然就这样走出去了,他随即站起身来,想要跟出去。
“杨大哥”朱玲芷叫了一声。
杨飞一愣,回过头来看了朱玲芷一眼,见朱玲芷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突然有一种很厌恶的感觉涌上心头,于是他一反常态,不再同情朱玲芷,转身便走出帐外。
朱玲芷眼看着杨飞走了出去,心裏一阵难过,不禁掉下泪来。
杨飞追出帐外,见得苏花语的背影在前面几处军帐之间,连忙追去。
“花语!”杨飞边追边叫道。
苏花语没有走远,她一听到杨飞叫住她,便停了下来。
“花语,你这是干什么呢”
杨飞迅速来到苏花语身旁,想要安抚她。
“回去当你的杨大哥啊,追出来干嘛?”
苏花语翻了翻白眼,撇过头去,将双手交在胸前。
杨飞心裏知道,苏花语只是一时吃醋闹脾气,并不是真的要离他而去,否则苏花语一运起轻功,人早就不知飞跃至何处了,哪会让杨飞这么轻易就追上?
于是,杨飞开始安抚道:“花语,你不要误会,其实我只是看她可怜,帮忙她脱身而已,我对她没有什么意思的。”
“哼!你有几个老婆?要不要我帮你算一下?”苏花语怒道。
“别这样嘛,花语,我一点也没有想要娶朱玲芷的意思,是她自己一厢情愿要贴上来的,我原本就打算安排她假死,等回到京师之后,便把她打发走,因为我真的很厌恶她”
苏花语一听这话,既疑惑又好奇地回过头来,看着杨飞问道:“你还会讨厌她这样的美女?”
“当然啊,像她这样的金枝玉叶,向来都不把人当人看,骄纵的很!”
杨飞想到朱玲芷之前在京师时,把彩霞当成“妾侍”送给他,后来到了和林,又派玲儿来“服侍”他的这些事情,气便不打一处来,这话说得真切,直令苏花语感觉杨飞真的动怒了。
苏花语在心裏已是信了杨飞,不过表面上还是佯装不悦,杨飞又跟她说了许多好话,逗她开心,这才令她禁不住笑了起来,最后两人终于重修旧好,一同回到营帐内去了。
杨飞却万万没有想到,他和苏花语的这番对话,全都让另一个女人给听得一清二楚。
“你喜欢拈花惹草便算了,我想要有一番作为,你还要三番两次地从中作梗,竟然还安排朱玲芷假死罢了,算是我这辈子欠了你的”
这个女人躲在一旁的小军帐中,幽幽地自言自语着,她不是别人,正是鞑靼公主姜依萍。
原来,姜依萍在和亲不成后,便得知满都海夫人已暗中开始进行铲除异己的动作,如今她师父鞑靼国师那日松也已去世,自己在汗廷的地位岌岌可危,于是有意想偷偷跟着杨飞到中土去,岂料她所托非人,才刚离开和林,混进明军大营不久,便听到这么一段对话,登时心灰意冷,对杨飞因爱生恨。
姜依萍黯然走出军帐,牵过自己的骏马来,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肚,头也不回地便扬长而去,自是终其一生,再也没有出现在杨飞面前。
却说杨飞回营之后,依照自己原定的想法,将朱玲芷稍稍易容,扮成一副鞑靼女子的模样,安排在自己身边,掩人耳目;而苏花语更是不避嫌地,以她一贯的回疆蒙面装束,时时刻刻随侍在杨飞身边。
当初为了军营逃兵事件而伤透脑筋的几位千户,不知道公主假死的内幕,只以为那两个番邦女子是杨飞新勾搭上的相好,他们看在眼里,心中都颇为感慨,真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当然,他们也不是为那些跟鞑靼女子厮混的逃兵抱不平,只是更看不起杨飞的这种行为罢了。
脸皮比墙还厚的杨飞,自然不会在意别人背后的指指点点,甚至他还希望底下的将士们都这样以为,如此一来,既不用多费心去交代苏花语是什么人,又可以彻底掩盖公主假死一事,何乐而不为?
然而,令杨飞比较头痛的,是朱玲芷的变化,或者不该说是朱玲芷变了,而是她愈发显露出本性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先前没有充分朝夕相处还是怎的,现在的朱玲芷,让杨飞越来越难以理解了。
她时常跟杨飞抱怨,不是嫌没人好好服侍她,就是嫌弃军中伙食不如先前的好,一点也没有落难的自觉。
就这样扰了杨飞好几天,杨飞终于受不了了,于是只好把玲儿和珑儿召来,吩咐她们好生伺候着“公主”,别闹出什么乱子。
杨飞这个举动,看在外人眼里,又更不堪了,将士们都在传闻着,玲儿和珑儿分明是没了主子,所以被杨飞趁机占为己有。
听到这些传闻,周子聪也懒得管了,他已经下定主意,回去之后,定要上折狠狠地参杨飞一笔,说他荒淫误事,未尽其责,严重失职。
对于这些闲言闲语,杨飞充耳不闻,因为现在,虽然朱玲芷那里稍稍安抚了下来,但是还有令杨飞更为苦恼的事情,就是那柄蝉翼剑。
每天夜里,大军安营扎寨后,杨飞都会躲在自己的大帐里,捧着蝉翼剑,眯着眼睛,皱着眉头。
这一夜,杨飞一如既往,坐在帐中盯着蝉翼剑看。
“这该怎么办才好?现在我大军开拔回京,这么大个动静,肯定会为厉方邪或是振威镖局的人所知,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安然无恙,而且两柄蝉翼剑都在我身上的话,岂不是会三天两头的来夺?”杨飞不自觉地喃喃自语道。
“放心吧,他们不会来夺剑的。”
杨飞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原来是苏花语正走进帐内。
“吓死我了花语!”杨飞拍拍胸脯道。
苏花语摇了摇头:“唉!你怎么那么胆小?”
“我,我这是太专注在想事情,才会被你吓到的”
苏花语不想再跟他瞎扯,迳自盘坐了下来,续道:“蝉翼剑里所藏之地图和秘笈,都已经印在那铜镜上了,他们何必再来夺剑?”
“可那不是蝉翼剑真正的秘密啊”
“你不说,我不说,这秘密怎么会传出去?就算是那日松大师复活,他也不可能随便透露出去啊。”
“对喔欸!你怎么知道我在担心这件事?”杨飞瞪大了眼睛,看着苏花语说道。
“你是真糊涂还是在装颟顸?你刚才说得这么大声,恐怕外头的夜哨都听到了!”苏花语白了杨飞一眼。
“啊我真的有说出声来啊”
杨飞搔了搔脑袋,担心了起来。
如果自己总是这么不自觉的把心裏话说出来,哪天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尤其是那些跟女人有关的事情,给苏花语听见了,自己还不被她剥一层皮下来?
苏花语见杨飞一脸窘样,懒得跟他胡搞蛮缠,又说道:“实话告诉你,我收到天香宫眼线的鸿雁捎书,信里写着,振威镖局的人马,出现在我们前方三百余里的一处驿站,折兵损将的,看来相当狼狈。”
“在我们前面?他们走得这么快?”杨飞问道。
“想也知道,那天我们离开飞鹰堡之后,又因为和亲之事延宕多日,才离开和林,如果振威镖局从当日起连夜兼程,只怕都已抵达太原了。”
杨飞听了,心想也有道理,思忖半晌,又问道:“他们为什么如此狼狈?难道他们遭遇了大敌?”
苏花语道:“依我看,他们肯定是为了那铜镜上的地图与秘笈,和厉方邪起了冲突,只是不知道他们这么多人,为什么敌不过厉方邪一人?要知道,付无忌的修为着实高明。”
“难道厉方邪练成了那秘笈上的武功?不这不可能啊,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功力大增?何况大师说过,那秘笈是会令人走火入魔的”
“只怕他真的走火入魔了,所以功力大进,成了一个失心疯的高手!”苏花语担心道。
“如果是这样那就更糟了,他平时就已经够狠了,你知道,我以前曾经听他说过他年轻时凄惨的往事,导致他后来行事险恶”
杨飞说着说着,便把当年听过厉方邪的事情说给苏花语听,苏花语听了,也是一阵感慨。
“没想到他也是个可怜人”苏花语叹道。
杨飞说道:“唉!不说这个了,我现在越想越觉得,这蝉翼剑是个不祥之物,带在身边,真是只有坏事没有好事,不如我们把剑给毁了吧!”
“不行,这蝉翼剑万万毁不得。”苏花语否定道。
“为什么?”
“若事情真如我们所料,那么振威镖局定是吃了厉方邪的大亏,厉方邪很有可能独占了那面铜镜上的秘密,而付无忌元气大伤,就算他想夺剑,如今也没有余力。”
“那我们把剑毁了,他不就永远无法得到了吗?”杨飞说道。
“要是你真的把剑毁了,只怕你将来永无宁日,你自己想想,按照付无忌的性格,当他既无力和厉方邪对着干,又揣测出剑还在你这裏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啊!”杨飞惊呼一声,站了起来:“他该不会广发武林帖,联合江湖中人来对付我吧!”
“这倒还不至于,不过先放点风声出去,说剑在你这裏,也够你受的了。”
“那我岂不是更得把剑毁了!”
“大错特错,就算你毁了剑,江湖中人也不会相信你。”
苏花语这句话,就像一桶冷水浇在杨飞身上,令他顿时从头顶凉到脚跟,不禁冷颤道:“那我岂不是横竖都得死?”
苏花语笑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听我的,你把母剑交给我吧。”
杨飞疑惑道:“把母剑给你?你想做什么?”
“母剑我来保管,子剑你留着,万一到时候江湖中人来找麻烦,你就直接把子剑上的地图现出来给他们看,如果大家都知道蝉翼剑上的秘密,只是干坤无极剑的藏匿地点的话,那就没什么好稀奇的了。”
杨飞又问道:“那母剑呢?江湖中人,知道蝉翼剑有两柄的,也是所在多有啊,况且付无忌若是把两柄剑的事情公诸于世,咬定那柄母剑也在我这裏,我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都行啊!矢口否认也行;反咬付无忌一口,说母剑在他那儿也行;甚至说母剑在厉方邪那儿更好,如果厉方邪走火入魔,重出江湖,岂不是更加印证了母剑里藏有武功秘笈一事?”
听到这裏,杨飞心裏总算有点底了,不禁佩服苏花语的思虑缜密,他盯着苏花语看了一阵子,一时色心又起,欺过身去,凑到苏花语近前,笑道:“花语你真是聪明啊,有你在这裏给我拿主意,真是太好了”
“你才知道啊”苏花语笑着回应道。
“不如咱们再来练一回天香秘诀,你说如何”
“你想得美!”苏花语娇嗔一声,站起身来,迳自走出帐外。
杨飞求欢被拒,愣了半晌,顿感索然无味,无奈道:“唉!罢了罢了!”
一个多月之后,失败的和亲使节团回到京师,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杨飞和周子聪都没有因为“护驾不力导致公主猝薨”而遭到罢黜,而是即刻复职视事。
杨飞觉得纳闷,不知道朱佑樘为何没有怪罪下来,本来他还想趁着这个机会干脆辞官,先把惹人厌烦的朱玲芷甩到一边去,接着去长安梅花山庄找梅云清,然后一起回江南慕容家当初赠与他的宅子,将梅云清、苏花语、姚柳青和王可卿这些老婆们都安顿好,再去南海幻剑派把李梦柔给接回来。
他之所以会作这种春秋大梦,实在是因为他已经怕了这种伴君如伴虎的生活,也对于官场上这些明哲保身的林林总总感到厌烦。
同时,蝉翼剑的秘密他也已经知晓,对于江湖上的那些扰人之事,他不想再过问,胸无大志的他,一点也不想再为生活而疲累了。
某日,皇上朱佑樘召见杨飞,杨飞来到御书房,不免例行请安:“微臣叩见陛下!”
“平身。”朱佑樘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地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