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家老宅的正厅,此时门外灯笼高挂,屋内灯火通明。
梅字堂一干成员,前前后后将正厅护了个结实,杨飞到了这裏之后,发现自己站哪儿都不合适,仿佛是个多余的闲杂人等。
“你刚才上哪去了啊?”
杨飞闻声回头,就看到苏花语从正厅走了出来。
“你这什么语气啊,我可是最早发现有刺客的呢!梅英叫我去主厢房守着,结果我好不容易找到那里,却一个人也没见到,你们全跑正厅来做甚?这么大个动静也不通知一声……”
杨飞骂骂咧咧地迎上前去,把刚才他瞄到神秘人,又遇到梅英的经过,加油添醋地说了一遍。
“行了行了,别说这么多了,进屋里来吧!”苏花语说道。
进到屋内,杨飞见梅云清端坐于内,一脸忐忑不安,问道:“云清,你没事吧?”
梅云清抬眼看了看杨飞,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应道:“我没事。”
杨飞又问道:“宅内怎么样了,可有损失?”
“我已经派了梅字堂的人下去清查,目前没什么发现,也没有遭人下毒、攻击的迹象。”
杨飞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方才我见着那神秘人了,依他的身形举止来看,一点也不像是梅兰。”
梅云清一愣,皱了皱眉头道:“你怎么总是针对小兰?”
“说到下毒,除了她还有谁?她不是练成了什么毒功吗?”
“这不一定吧,难道说这普天之下,只有小兰会用毒吗?”
“你怎么又来了,梅兰背叛了你,干了这么多的坏事,你为什么还要处处维护她呢?”
“没凭没据的乱指证,岂不是血口喷人?”
“你……”
这两人一见面,才没说几句话,又快要吵起来,苏花语见状,马上打起圆场,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俩就别争执了,等英护法回来后,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正好,苏花语这话一说完,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名梅字堂的女子上前来,秉告道:“小姐,英护法抓到那刺客了,同时还遇到了一位高人前辈相助。”
“喔?是哪位高人前辈?”梅云清问道。
“回小姐的话,是明水山庄庄主,明孤鸿前辈。”女子回答。
“是明庄主?快快有请!”
梅云清一听明孤鸿来了,有点惊讶。
而杨飞就更莫名其妙了,心裏想道:“呃?明孤鸿?这人怎么无缘无故地又出现了?欸?上回是在哪儿见到他的,我都忘了……”
不一会儿,梅英便拖着一个瘫软的黑衣人,一跨入正厅,就一甩手便把那人摔在前面地上。
明孤鸿就跟在后头,负手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梅云清仍是端坐着,并未起身,说道:“不知明庄主前来,有失远迎,请恕小女子重病体弱,不便起身。”
明孤鸿一抱拳,向厅内众人道:“梅庄主客气了,杨小兄弟、苏姑娘,别来无恙。”
杨飞表情还有些错愕,他向着明孤鸿抱拳回礼,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梅云清指着那瘫倒在地的黑衣人,对梅英问道:“英护法,此乃何人?你又是怎么遇上明前辈的?”
梅英回答:“我不认识这人,不过他的轻功了得,方才要不是在外边遇上明前辈相助,恐怕我还追不上他!”
“这人是兴安寨的二当家,关外人称‘飞山貂’,本名叫舒穆禄常冀。”明孤鸿在一旁说道。
“梳……梳什么发髻?”
杨飞没听清楚,乱说一通。
梅云清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他姓舒穆禄,名常冀,是女真人。”
明孤鸿点了点头,又道:“不错,他是女真人,兴安寨中,轻功最好的就是他,人称‘飞山貂’,不是没有道理的。”
说着,明孤鸿走到舒穆禄身旁,抓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揪了起来,说道:“这小子让我追了半个月有余,总算让我逮到了!”
杨飞问:“你追他做甚?”
明孤鸿说道:“半个月前,我在徐州遇上了南宫远华,心裏觉得奇怪,身为天绝大阵第一人的他,向来都是跟阵的,怎么会单独行动?一问之下,才知道梅家和南宫家遭逢大劫,梅庄主身染奇病,还有南宫博搜取药材等事。”
梅云清点点头道:“真是惭愧,让明前辈看了笑话。”
明孤鸿说道:“梅庄主这话严重了,想我明水山庄,向来自诩与梅花山庄同为名门正派,梅家有难,我明家出点力,也是应该的,所以当时我便决定,要前来为梅家助阵。”
在一旁许久未曾搭腔的苏花语,开口问道:“那么,这些又怎么会跟兴安帮的舒穆禄有关?”
“这可真算是巧合,就在我和南宫远华见面之后,他为梅庄主所找到的,一味叫做‘红沙枇核露’的药材,竟然不翼而飞。”
“后来我发现,这‘红沙枇核露’正是为舒穆禄所盗,于是我就一路跟着他,却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来到太原境地,和一群看似关外的来客会合。”
苏花语惊道:“关外的来客?该不会是长白派的人马吧!”
明孤鸿点了点头:“不错,在我的暗访之下,这群关外来客,都听令于长白派掌门柯三环。”
“柯三环?长白派掌门不是雷洪吗?”杨飞问道。
明孤鸿还没回答,梅云清便先一步说道:“原来你还不知道,这雷洪早已死在长白派的内斗之下,现在的掌门柯三环,是阴阳老怪柯天雄的堂弟。”
“原来如此……”
杨飞喃喃道。
明孤鸿跟着说道:“柯三环武功平平,但城府很深,工于心计,其实他很久以前,便觊觎长白派掌门一位,现在他在关外、辽东一带,已颇具号召力。”
苏花语指着舒穆禄,问道:“那这个舒穆禄又是怎么回事?他今夜为何闯入梅家?”
“这我也不知道……”明孤鸿将手中拎着的舒穆禄转过来,面向自己,揪住他的衣襟,说道:“小子,别装死,你今夜闯入梅家,是何意图?”
“呃……呜……呜……”
舒穆禄说不出话来,脸色惨白,直冒冷汗。
梅云清疑惑道:“他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很想讲话,却不能说?”
明孤鸿冷笑一声,对着舒穆禄哼道:“你以为这样嗯嗯啊啊的,就能骗得了我们!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进得梅家,分明就是来探虚实的!”
“呃……呃……”舒穆禄眉头深锁,一脸慌张而虚弱的样子。
“还装死!既然这样,那我就让你死个痛快!”明孤鸿说罢,便举起右手来,打算一掌劈下去。
“慢!”梅英叫道:“明前辈,留他一个活口当人质吧!万一长白派攻上来了,也好有个筹码。”
明孤鸿道:“不!此人必须除之,而且得做得不留痕迹,以柯三环的个性,他定将以此人被俘为由,攻上山来,此人不是筹码,而是累赘。”
梅云清道:“明前辈,长白派迟早要攻上来的,杀不杀舒穆禄,根本无关紧要。”
明孤鸿想了想,点头道:“梅庄主所言甚是,明某便不白费力气了,此人乃为梅家所俘,如何处置,由梅庄主定夺。”
说着,明孤鸿便放下手来,将舒穆禄交给梅英,让梅英把舒穆禄带下去囚禁起来。
而后,梅云清吩咐下人安排客房予明孤鸿,又交代梅字堂严加戒备,便让众人歇息去了。
第二天清早,杨飞拿着飞云剑,在院子里舞着剑,舞着舞着,总觉得提不起劲,练到最后,随意收了个招,走回室内。
苏花语见杨飞心浮气躁,问道:“你怎么了?看你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想什么呢?”
杨飞把剑往墙上一挂,瘫坐到那张藤椅上,说道:“我总觉得,明孤鸿看起来怪怪的。”
“怎么怪怪的?”苏花语疑道。
“不知道,我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不对……”
“你怀疑他对梅家不利?”
杨飞没搭腔,搔了搔脑袋。
苏花语又道:“我觉得你多虑了,明孤鸿行事一向有为有守,在江湖上评价甚好,应该不至于会做出什么歹事来。”
“在我们坠入绝谷前,付无忌还是个温恭谦良、待人和善的好长辈呢……”杨飞回应道。
苏花语听了这话,登时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不过她思前想后,还是想不出明孤鸿有什么理由,要对梅家不利。
“在这裏想破头也没用,不如我们去问问他吧。”杨飞突然说道。
苏花语点头道:“说得也是,我们就去拜访他一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杨飞向梅家下人打听到,明孤鸿正在蔽日亭和梅云清谈话,一开始他还不知道蔽日亭在哪儿,后来问清楚了才知道,原来就是他和梅云清吵架的地方。
来到蔽日亭,果真见到明孤鸿和梅云清对坐于亭内,一名丫鬟正侍立一旁,烧水煮茶。
杨飞和苏花语来到亭前,苏花语率先开口说道:“两位庄主好雅兴,在此品茗论道,不知我二人可否参与?”
梅云清微笑着,对下人道:“为苏姑娘与杨公子斟茶。”
杨飞听梅云清称他为“杨公子”,心裏老大不高兴,却不想其实对丫鬟来说,“杨公子”的称呼才是名正言顺。
两人坐下后,苏花语又问:“不知两位庄主谈论何事?”
“明前辈在和我详述,他这一路来的所见所闻。”梅云清道。
“昨晚谈得还不够吗?”杨飞不悦地回了一句。
明孤鸿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感受到了杨飞的不友善。
苏花语见气氛不对,连忙又说道:“明前辈见多识广,小女子向来景仰。”
明孤鸿回应道:“承蒙苏少宫主抬爱了。”
这一来一往的场面话,让杨飞有些不耐,于是他有些突然地,冲明孤鸿这么一问:“明前辈,晚辈有一事想请教。”
“何事?”明孤鸿见杨飞如此态度,于是也开始有些不爱搭理他。
“不知明前辈是否还记得,上回咱们见面,是在何处何时?”
这话一出,极富试探意味,梅云清和苏花语一听,同时都愣了。
梅云清想不透,为何杨飞问得这么突兀;而苏花语则是没想到,杨飞劲如此沉不住气,就算要试探,也不该如此拙劣地问。
“杨小兄弟,你是特意前来和我叙旧的吗?”明孤鸿心裏果然不悦起来,冷笑道。
“前辈不记得了吗?”杨飞紧盯着明孤鸿。
明孤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缓缓答道:“慕容家。”
“什么?”杨飞见明孤鸿说的不清不楚,追问道。
“想当年,慕容廷意欲谋夺慕容家宗主之位,联合了厉方邪和鬼眼郎中许子吟这两个歹人,你当时不是化名王立,跟在慕容廷身边吗?”
杨飞一听这话便愣住了,想起了当年在慕容家时的往事。
“当时,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跟着慕容廷,后来,平儿才向我解释,说你其实是他安排在慕容廷身边的一个棋子。”
“平儿?你叫谁平儿?”
“当然是慕容家宗主,慕容平啊,我和他父亲慕容天是结拜兄弟,叫他一声平儿,有何不对?”
杨飞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什么东西炸开了似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梅云清问道:“杨飞,听你的口气,一点也不像是在和明前辈闲话家常,难道说,你在怀疑明前辈什么吗?”
杨飞被这么一问,当下有些羞愧,说不出话来。
苏花语打圆场道:“云清姑娘、明前辈,你们别怪罪杨飞了,其实他是担心则乱,毕竟现在梅家强敌环伺。”
梅云清摇摇头道:“杨飞,你来此之后,接二连三与我作对,究竟意欲为何?”
杨飞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的样子,站起身来,指着自己道:“我?我什么时候跟你作对了?我意欲为何?我是来帮你的啊!”
梅云清叹了口气,说道:“杨飞,你若是真心相助,我代表梅家感谢你,但如今你得罪了我的客人,我梅家很难再容你。”
“你说什么?”杨飞脸色一沉,冷冷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