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好!很好!杨飞,你没有让我失望!”中年男子站起身来,拍了拍杨飞的肩膀说道。
“韩前辈!您怎么会出现在此?能见到您……真是太好了!”杨飞有些兴奋地说道。
不错,眼前这中年男子,正是当年在临汾狱中,教会杨飞“归云剑法”的韩炳文。
对杨飞来说,韩炳文无疑是他在习武这条路上的启蒙恩师,若不是当年在临汾狱中的一番受教,恐怕杨飞到了今天,也只是块徒有神力而不谙运用的璞玉。
“我今天来,首先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韩炳文说道。
“前辈您请坐,坐下来说!”杨飞说着,又对着敏儿吩咐道:“快去请你家小姐来,说有贵客临门……”
杨飞正吩咐着,梅云清的声音便已经从正厅后方传来:“放心,我们都已经到了,说有贵客临门,岂可怠慢?”
杨飞和韩炳文循声一望,只见梅云清、苏花语、李梦柔三人依序从正厅后面走了出来,同时向韩炳文自报家门并且问好。
韩炳文一一抱拳回礼后,三女便各自坐下。
杨飞搔了搔后脑勺,心想:“你们又在搞什么心机……我怎么感觉气氛又怪怪的了……”
韩炳文看杨飞傻呼呼的愣着,不禁问道:“你怎么还站着?你也坐下吧!”
“喔……是的,韩前辈!”
杨飞视线扫过三女,见三女均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也不再多虑,便坐了下来。
梅云清率先说道:“久仰韩前辈大名,如今见面,云清深感荣幸!”
韩炳文一挑眉,说道:“梅庄主客气了,如今江湖上,知悉我韩某人者,可不多啊……”
“韩前辈虽被逐出华山门墙,但当年‘洒尘君子’之风范,名满江湖,云清自幼便有所耳闻。”梅云清微笑说道。
韩炳文一听,微微一愣,不禁赞赏道:“梅庄主不愧是女中豪杰,见多识广,连韩某人的虚名都知道,真是惭愧!”
这话一出,苏花语和李梦柔心裏又不是滋味了,她们两人一个在西、一个在南,都不在中原,所以中原一带江湖上的大小传闻,她们确实比较不熟悉,当下感觉自己被梅云清比了下去。
杨飞看到苏、李二女的表情,猜到了七八成,心想:“你们就别这么无聊了,什么都要比……真是……”
梅云清接着韩炳文的话道:“韩前辈客气了,不知韩前辈方才说的好消息是什么?”
韩炳文豪爽地笑了笑,提起手边的一个包袱,松开包袱上打着的结,便往地上一扔。
一个又黑又红的深色东西,从包袱里滚落出来,众人定睛一瞧,竟是一个人头。
“什么?啊!是人头啊!”杨飞惊讶地失声叫道。
这一叫可尴尬了,在场的三女都比杨飞还要镇静,相形之下,反倒是杨飞最胆小了。
杨飞发现三女和韩炳文都盯着他看,有点不好意思,不禁说道:“呃……我是很惊讶……这人头是谁来着?”
“你仔细瞧瞧!”韩炳文说道。
几个人又再仔细地看了两眼,而后,苏花语最先认了出来:“是付无忌!”
“不错!此人正是振威镖局的总镖头,付无忌!”韩炳文说道。
众人数度惊讶,没想到事隔数日而已,付无忌这奸贼已然被诛伏了。
原来,当天付无忌并没有走远。
他一奔出梅家,便又顺利地欺瞒了各大派追杀他的人马,而后潜伏在梅家后山。
事实上,就在当天夜里,付无忌还在后山,见到许子吟用“不义”杀伤了梅英,他甚至跟在许子吟身后好一段时间,观望着许子吟的一举一动。
就在付无忌几乎决定要现身,和许子吟搭上线,与其互为强援之际,另一个在暗中观察已久的人,抢先了一步,将付无忌给斩杀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洒尘君子”韩炳文。
听韩炳文说到这裏,杨飞不禁问道:“前辈,您一直都在暗中吗?”
“是啊,其实早在你成了朝廷钦犯后,我就得知了消息,然后我便一直在暗中看着你,好在你自己还算争气,屡屡化险为夷,所以我才迟迟没有现身。”
“原来是这样啊……”
杨飞表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心裏却想着:“怎么你们这些高人动不动就喜欢躲在暗处,高来高去、故弄玄虚是吧……不是都说‘明人不做暗事’的吗?”
苏花语道:“韩前辈,付无忌这厮武功修为不浅,您能将之格杀,令小女子好生佩服!”
韩炳文笑道:“苏姑娘过奖了,其实付无忌的确是武艺高强,我能够击杀他,也是侥幸。”
便在此时,李梦柔忽然冒出一句:“不知道韩前辈和我师父相比,谁的武功高?”
这话听来有些酸溜溜的,在场几人都有些惊讶。
“梦柔!怎么这么没礼貌?”杨飞皱着眉头说道。
“我哪里不礼貌了?”李梦柔回嘴道。
韩炳文见气氛尴尬,于是打着圆场笑道:“李姑娘说笑了,论当今天下武功,你师父可是数一数二的。”
李梦柔又有点咄咄逼人地问道:“那么请问前辈,当今天下武功第一的又是谁?是我师父?是天香宫苏宫主?还是厉方邪?”
韩炳文很有耐心地说道:“都不是,若要论当今天下谁的武功第一,那就是剑神赵独行。”
一听到“剑神赵独行”,苏花语心裏就不自觉地有些骄傲起来,虽然苏美盈始终没有明确点明她父亲便是赵独行,可是种种的迹象,都让她自己不得不这般相信,如今有人当着她的面,说她爹武功天下第一,她能不乐么?
李梦柔不依不饶地追问道:“剑神赵独行?他现在是生是死都不清楚,你怎么肯定他就是天下第一?”
“柔儿!不得无礼!”
就在这时,李万剑带着冷恨,从外面走了进来。
韩炳文连忙站起身来,对着李万剑一抱拳,问候道:“李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李万剑也笑着回道:“韩老弟客气了!许久没有和你一道把酒言欢了!”
李梦柔愣了愣,问道:“师父,您认识他?”
“小娃儿端的无礼,论辈分,你也当称呼他一声师叔!”李万剑斥责道。
这下子,李梦柔可气闷了,原以为把自己的师父搬出来,能比过梅、苏二女,想不到自己弄巧成拙,反被师父责骂。
不过,师父在场,李梦柔也不好发作,只得摸摸鼻子,忍气吞声。
杨飞见李梦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得在心裏嘲笑她:“糗了吧,再比嘛,再争嘛,有什么好比的?真不懂你们这些女孩子家的心思,什么都要计较,太无聊了……”
李万剑走到李梦柔旁边,李梦柔把座位让了出来,与冷恨一左一右随侍在师父身后,顿时又感觉自己矮了梅、苏二女一截,一张俏嘴嘟得老高,简直可以挂油瓶了。
李万剑坐下后,也不管自己的爱徒在闹什么情绪,迳自说道:“韩老弟这次前来,想必是为了要帮助我徒儿杨飞吧!”
韩炳文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这次来,除了通知大家付无忌的死讯之外,正有帮助杨飞之意。”
“帮助我?”杨飞疑惑道。
李万剑一听杨飞这语气,当下不悦道:“小子你什么态度啊?你韩前辈来帮助你,你怀疑什么?反了反了!这年头的年轻人,一个个都不知轻重好歹!”骂着骂着,又瞪了李梦柔一眼,意思是说她更糟糕……
韩炳文却笑道:“李兄莫气,杨飞他后天绝脉,练成了《离苦心经》,武功修为一下子便大幅精进,跻身天下高手之列,难免心高气傲。这不是坏事,只要能善加疏导,终究可以导入正轨。”
杨飞惊讶道:“韩前辈,您怎么知道我练的是《离苦心经》?”
“不是说了吗,我跟着你很久了,你这段日子的一举一动,我都很清楚。”韩炳文笑道。
“可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杨飞不解地问道。
“因为,你是我师兄布奇龙唯一正式的传人啊!”韩炳文说道。
“啊……前辈……”杨飞总算彻底地会过意来,连忙站起身来,朝着韩炳文便跪了下去。
在场众人都有些惊讶,不明了杨飞这一举动。
韩炳文也不解地说道:“杨飞,你这是……”
“韩前辈!布奇龙前辈对我恩重如山,他如父亲般地照顾我,却始终没有收我为徒,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所以我想拜韩前辈为师!请韩前辈千万不要拒绝!”
杨飞说着,也回想起许多往事,眼眶不禁泛出泪花,而后便向韩炳文跪拜起来,自是一番真情流露。
“杨飞……好!难得你这么有心,为师的便答应你了!”韩炳文备受感动,连忙扶起杨飞。
李万剑看杨飞如此这般的拜起韩炳文来,颇有些不悦,皱起了眉头,因为再怎么说,杨飞也算是他收下的徒弟,现在当着他的面拜别人为师,确实也是让他有些颜面无光。
不过后来想想,杨飞这小子倒也是真性情,这么一来,倒是李万剑自己小心眼了,于是他眉头舒展开来,也乐观其成。
在场的除了韩炳文和杨飞之外,另一个感触深刻的,便是苏花语。
想当年她和杨飞、布奇龙、南宫燕,一同遭到付无忌的陷害而落难,如今付无忌遭到诛伏,算是报了大仇,可布奇龙和南宫燕故人安在?
想着想着,苏花语也不禁一阵鼻酸,暗自啜泣。
梅云清见场面气氛有些凝重,便说道:“各位,今天双喜临门,付无忌遭诛伏乃其一,杨飞拜韩前辈为师乃其二,我们理当设宴庆贺才是,切莫悲伤!”
李万剑点点头道:“梅庄主所言甚是,老夫第一个赞成!”
于是,梅云清便吩咐下人设宴,久久未有喜事的梅家,总算是热热闹闹地过了一天。
是夜,杨飞的心情并没有因为梅家设宴一事,而真的喜悦起来,因为他又顾虑起还在走火入魔的付峻。
“付无忌死了,我该怎么跟他说才好呢?难道要瞒着他一辈子吗?还有,我该怎么帮他解决走火入魔的事呢……”
杨飞辗转反侧,苦苦思索,却未有所得,直到东方天空泛起鱼肚白,他才暂且打定主意,先不要告诉付峻其父丧生的消息。
杨飞披上外衣,步出东厢房,来到院落,望着东方日升之处,一时之间,脑子里的千头万绪一扫而空,总算感到有些舒畅。
便在此时,韩炳文走进了东厢院落。
“师父。”杨飞毕恭毕敬地问候道。
韩炳文快人快语,迳自说道:“徒儿,为师的说过,这次我特地现身,是要来帮助你的。”
杨飞应道:“徒儿知道。”
韩炳文接着说道:“今天帮完你之后,为师的便要离去,你要好自为之。”
“呃?今天?”杨飞很讶异,不知是否是自己听错了。
“不错,正是今天。”韩炳文肯定道。
“师父,徒儿昨天才刚拜你为师,你就说要走,这……”杨飞显得有些焦急。
“徒儿,山水有相逢,你也不必太挂怀,况且为师的之前一直没有出现,你也都过得挺好的,不是吗?”韩炳文说道。
“是……”
杨飞一脸无辜,但显然韩炳文误会了……
虽然说韩炳文这么快就要离开,杨飞多少会有些不舍,但是他刚才想说的话,却并不是想要表达这个意思。
“就这么一天,你要帮我什么?难道要教我什么速成的武功?”这是杨飞心裏真正想讲的话,但若是他真的这么说了出来,恐怕韩炳文会觉得很心寒吧……
韩炳文问道:“那么我先问你,你的《离苦心经》练到第三层之后,便未能再有所突破,如今距离华山之约,仅剩不足三月,到时候你该如何面对厉方邪?”
杨飞面有难色地说道:“这……徒儿不知……”
“嗯,所以徒儿啊!你就是没有真的通达了《离苦心经》的要领啊!”韩炳文叹道。
杨飞疑惑地问道:“师父,这么说你知道这《离苦心经》的要领?不可能啊,你从来没见过这部秘笈,怎能通晓其要领?”
韩炳文笑道:“不错,我从来没见过这部秘笈,但是这世界上,有许多武功的道理路数,表面上看来不同,本质上却是相通的。”
杨飞似懂非懂地说道:“这我知道,我以前问过花语‘紫气神功’的内功心法,她虽然没练过紫气神功,却可以用天香秘诀的内功基础来推论。”
韩炳文点了点头,续道:“《离苦心经》是由佛家经典演化而来的内功,讲求的便是脱离所有的苦痛,脱离一切有形的枷锁,与道家的‘无为’之说,有异曲同工之妙。”
“离苦……无为……”杨飞开始思索着韩炳文的话。
韩炳文再问:“如今你无法突破第四层心法,那我问你,这心经上所述的每一层功法,为何要分层?”
“应该是以其难易程度,或是境界高低来分的吧!”
“难易、高低,这些都是谁定下来的?”
“秘笈上写的啊……”
“所以你就依循着秘笈走了?那么这部秘笈,何尝不是成了一种枷锁?就像你绝脉之前的体质,牵绊了你?”
“啊!”
杨飞听到这裏,猛然间脑海中浮现出许多经书内文,全都是自己始终无法理解的段落。
“原来是这样啊……”
杨飞闭上双眼,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思虑清明,那些原本不懂的部分,在一瞬间如疏通的沟渠,令他顿时大彻大悟,整个人平静了下来。
韩炳文欣慰地说道:“好!孺子可教也!你已经到了一个为师毕生都无法进入的境界,接下来要怎么做,全看你自己了!”
杨飞缓缓睁开双眼,又在韩炳文面前跪了下来,真心诚意地拜了三拜。
韩炳文离去后,杨飞便步入东厢房,自行进入了闭关的状态,如今他已经跳脱了《离苦心经》的层层功法,不再依循秘笈修炼,转而进入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妙境界。
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练着,杨飞再次醒来时,忽然间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
“嗯?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杨飞站起身来,伸展筋骨,走出厢房,来到了正厅。
“哎,你总算出来了……”这迎面而来说话的人是李梦柔,她歪着脑袋看了杨飞半晌,又说道:“你看起来……有点不太一样。”
“不一样?是因为胡子长了?”杨飞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说道。
“跟胡子没关系,我说不上来……”李梦柔越看越觉得,杨飞整个人都变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