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吴前轻噢了一声，他道：“我想起来了，你妈妈是在这里上班吧？”吴前想起，张馨雅似乎是老妈同事刘阿姨的闺女，而自己的照片恐怕是老妈给刘阿姨的，他心道，为了自己找对象的事情，老妈也真是煞费苦心。张馨雅点了点头，道：“是啊，我妈在这里当理货，我半个多月之前过来的，你是来看林阿姨的吧？”她就是马经理说的那名应聘课长的大学生。“嗯，是啊。唔……能不能问问，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吴前特别有兴趣知道，按照张馨雅的那种相亲方式，能不能找到男朋友。张馨雅仰头笑了笑，道：“暂时还没有，不过也不着急，才二十六，慢慢访呗，总会碰到合适的。”吴前心道，没找到就对了，要求可以提，但还没有开始交往，就把条件摆在前面，未免显得太势利。他做了一个可惜的表情，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说那些了，不知道你有没有看……”简单的聊了两句之后，吴前顿感意兴索然，不打算和张馨雅再说什么，他刚想问问张馨雅有没有看到他老妈，张馨雅抢话，笑道：“吴前，跟你商量个事情啊。”抢话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但吴前并没有计较这些，权当对方不懂礼数，他点头道：“你说。”张馨雅酝酿了一下，道：“林阿姨大概还有半年的时间就到退休的年纪了，我猜林阿姨应该是为了养老保险，还在坚持上班。”“你看能不能劝劝林阿姨，让林阿姨提前退休，把店长的位置让给我，我一定把林阿姨缺下的半年养老保险给补齐，还不用上班，怎么样？”吴前静静的听着，按照张馨雅的说法，如果自己老妈的确是为了养老保险在坚持上班，而张馨雅业务能力又的确强于自己老妈，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案。虽然张馨雅使用的手段不怎么光明，但如果双方都愿意，能者居之，连超市都能跟着受益，是好结果。可事实情况真的是这样吗？不一定，至少吴前明白，老妈早就说过，不可能干到五十五就退休。吴前怀疑，老爹说起老妈不高兴，恐怕就是这件事情在作祟。“真是再小的地方，只要有人就有江湖，一个超市店长的位置，也是明争暗斗。”吴前心中暗想。张馨雅见吴前不说话，她撇了撇嘴，道：“如果你觉得这样还不满意，我可以在考勤上想想办法，帮林阿姨补三个月工资，这样总可以了吧？”吴前听到张馨雅的话后，愈发肯定了心中的想法，这是有多么的迫不及待，而且未免太过不把公司的规章制度当一回事了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张馨雅要当的不是店长，而是老板了……“你怎么就知道我妈一定是为了拿养老保险才坚持上班的呢？就不能是我妈不想闲在家里，热爱这份工作吗？万一我妈被超市留用，也不是没有可能啊。“这种地方可不像国家企业，对退休年龄没有强制要求，并不是说能开始拿养老金，就一定要在家待着吧？”明争暗斗没有问题，这是人之常情，但吴前怀疑对方用了一些不正当的手段，打算套一套话。一般的国企，男性六十，女性五十五退休（最近有变化，不管他），到这个岁数就可以开始领养老金了。但是私人企业并不讲究这些，所有很多从国企退休之后的大妈大叔，为了缓解家庭经济压力，会选择在外面打工，拿养老金的同时，再赚取一份收入。退休之后在外面上班的人，除非有特殊的本事，比如会计、统计之类，其余的工资都比较低。张馨雅皱了皱眉头，吴前的话让她心中特别别扭，因为正好说到她心坎上了。她来超市上班，可不是为了当小小的课长来的，她是奔着店长，甚至经理的位置来的。可如今，林淑云干劲十足，而且工作方面无可挑剔，就连总经理也很关照她，这让张馨雅很烦恼。吴前所说的留用，还真有可能发生，但张馨雅绝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她要尽快当上店长，然后通过两三年的努力，再走上经理的位置。不得不说，张馨雅的人生规划很有条理，但用的手段却有些下作。“按照我对我妈的了解，她对店长这个工作非常有热情，回到家还跟我和我爸说过，如果超市不提出要求，她就一直干下去。”“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打算干到五十五岁就走人，这个忙，我帮不了你。”吴前再次激了张馨雅一句，希望可以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张馨雅听完吴前的话后，翘起嘴角嗤了一声，可以看出，她有些生气，因为吴前说的挺对。“吴前，我之前那么说，不过是为了照顾你的面子，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我不瞒你，我知道林阿姨为什么想要在店长的位置一直干下去，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你！”吴前抬了抬目光，暗道，都知道了？可张馨雅下一句话，否定了吴前的想法。张馨雅走了两步，站在两个堆头中间，道：“林阿姨在平时上班的时候，不止一次说过，要赚钱给你买套房，不然找对象有困难。”“你说说，如果你有本事，何必让林阿姨这么辛苦呢？”按照张馨雅的想法，这样讽刺吴前一番，大概率可以激发吴前争强好胜之心，为了证明自己而劝林淑云退休。她说这些话并不是无的放矢，首先来说，林淑云因为那一次微信相亲的事情，的确在超市念叨过那买房、找对象这类的话。再者，张馨雅认真的观察了一下吴前的穿着打扮，虽然说看起来非常得体精致，但不论是衣服还是鞋子，那些品牌她一个都不认识。穿精致西装的人在张馨雅眼中分两种，一种是上流人士，另外一种是销售员。吴前就这样“理所应当”的被张馨雅归类到了销售的行列，至多算是那种比较注重仪表的销售。可她哪里会知道，就吴前身上的一套西装，能顶她一年的工资还不止！奈何她眼光不够，认不出世界顶级裁缝店订制的西装。吴前微微眯了眯眼，正想说话，张馨雅接着道：“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有经理撑腰，林淑云早就干不下去了，手下没人，这店长干着有什么劲，不如回家休息！”之前，张馨雅碍于面子还称呼一声“林阿姨”，到了这会，直呼其名。“嗯？”吴前凝眉盯着张馨雅，道：“这话怎么说？”张馨雅之前的话，还没有什么问题，顶多算是对吴前冷嘲热讽，吴前不当回事，就好比大象不会在意蚂蚁的挑衅。可最后那句话，明显意有所指，这绝对就是问题的关节所在。张馨雅摊了摊手，道：“当领导可不光是干活利索就行，如今店里的人不服，林淑云指挥不动下面人，店长当成了光杆司令，多没意思？”“不如提前回家养老，轻轻松松。”吴前心中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了一个模糊的推断，他的表情语气都没有任何变化，接着问道：“店长的话都不听，那超市里的员工听谁的呢？”认不出顶级的订制西装没有关系，只要足够聪明，这种时候就应该发现，吴前冷静得有些不正常。可张馨雅在家早就养成了公主病，自视甚高，加上这会正好两名理货员从过道走过，非常客气的同张馨雅打了声招呼，她压根就没注意到谈话之中的细节。当两名理货员走远之后，张馨雅颇有些得意的问道：“你自己应该也看到……”咕噜咕噜，咕噜咕噜。没等张馨雅说完话，一阵车轱辘与地砖碰撞的声音响起。吴前侧头一看，发现有人正在使劲的拖拽一辆超市专用的那种带液压泵的拖车，车上堆满了一个个纸箱，几乎有一人来高，不管纸箱中装的是什么货，这样一车分量绝对不轻。而那拖车人，不是自己老妈林淑云还是谁。“妈？”吴前看到这个情形，赶忙朝着林淑云走去。儿子的声音是妈妈一辈子也不会陌生的，林淑云当即回头看，就看到吴前快步走向她。“前前，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林淑云转过身，拍了拍身上的浮尘，笑着问道，完全看不出一点不高兴的情绪。看着老妈的笑容，让吴前感到愈发生气！如果老妈有情绪，大概可以从侧面说明，这种事情刚发生没多久，而此刻看来，老妈已经习惯，或者说忍受了这一切，可见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吴前面色十分不好看，他走到林淑云面前，没有回到老妈的话，而是问道：“妈，这些活不是应该有人做吗？怎么都是你在亲自弄？店长还用忙这些？”林淑云看到不远处的张馨雅，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道：“马上黄金周促销开始，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忙，我正好闲着，就帮忙拉一车货，小事情，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吴前想起之前看到的情形，一群人聚在一起聊天，那是忙的样子吗？老妈自己愿意做这些事情是一回事，指挥不动下面员工，被逼着自己干，又是另外一回事！他转头看向张馨雅，发现她正在看着他们这边微笑，笑得很得意的样子。她当然得意，因为这一切都是她和她老妈一起策划完成。本来，林淑云当上店长，张馨雅的老妈心中就十分不服气，两人几乎同时期进的超市，她觉得这个店长让她来当，更加合适，怎么偏偏让林淑云捡了大便宜。可惜这些事情不是一名理货员能决定的，只能生闷气。她把这些事情回家念叨了一顿之后，女儿张馨雅主动请缨，辞去了原本的工作，来到这里应聘店长，打算取林淑云而代之。林淑云究竟为什么能当上店长，张馨雅母女压根不知道。能力与资历只是一方面，马经理怎么可能动老板钦点的林淑云，因为懒，他压根就没去琢磨吴前和林淑云之间的关系，但他知道，不动林淑云就对了。所以张馨雅没当上店长，只能先当课长。这完全不符合张馨雅母女的预期。不达到目的，那就要搞事情！张馨雅在笼络人心上的确有些本事，硬是把新来的十多名理货和导购员管理得服服帖帖。同时，张馨雅老妈利用自己的资历和人脉关系，在老员工中偷偷散播自己女儿即将担任店长的假消息，同时给别人不少好处，这样联合老员工一起排挤林淑云。就形成了如今这个局面。说起来，林淑云也不是全无责任，她太过老好人，不想得罪人，不想和以前的同事把关系搞僵，才会变成这样，但凡她硬气一点，张馨雅母女就很难得逞。奈何，一辈子的性格，不是说当上一个小领导就能改变的。吴前心中火气很大，他已经把整件事猜了个七八不离十，自己老妈派不动底下人，一准就是张馨雅和她妈在捣鬼。她让老妈在超市干活，是为了让老妈开心退休，不是真在这里忙死忙活，还要受人气的！“你，过来。”吴前点指张馨雅，沉声道：“这车货，你亲手一件件去码放好，下班之前弄不完，你就给我卷包袱滚蛋！”吴前忽然发火，把林淑云和张馨雅都吓了一跳。“儿子，你……别瞎闹，等妈把这点事儿做完，就下班回家，来，你帮妈推一下。”林淑云最害怕的就是和同事之间闹别扭，闹矛盾，她可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儿子这么强势，这一下真把她吓到了。张馨雅在回过神之后，极为不满的看了吴前和林淑云一眼，走到两人近前。“让我帮你林店长？不好意思，课长不负责这些事情，林店长是自己愿意干这些活儿，她完全可以找理货员来做！”“还有，你说让我滚蛋？真是笑话，你以为你是经理？”正巧，说曹操曹操就到，马经理晃晃悠悠的从远处走来，便看到了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