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张逸夫来了一回真正的换位思维。
他时不时将自己设想成设计院的处长,过会儿又站在了电建公司的立场上,之后又客串起电厂厂长或者局内的某处长,甚至还伪装成为一名被袁铁志遗弃的怨妇,张逸夫游走在各类文化、立场与阶级之间,各类措辞来回交换,简直搞得自己都要神经错乱了。
之后,再戴着墨镜出去找不同的人书写出来,最后塞到不同的信封中,让向晓菲在两地奔波的途中绕个路,从多地邮局发信,人民战争的气氛就这么营造出来了。
值得一提的是,张逸夫还真蹿腾了一位真写了。
倒不是他蹿腾的,是这位主动找上门来的。
科技处处长白慕,始终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家伙。这种人在局内掌握的资源自然越来越少,几乎算是除了张逸夫外唯一一个与袁铁志唱反调的人了,甚至在那次的会议上,也借着贾天芸的势指责了一把袁铁志。
虽然他与张逸夫交往有限,但冥冥中总有一种英雄惜英雄的感觉,如果举报这类见不得人的事,唯一有一个人能沟通,恐怕就是张逸夫了。
白慕找张逸夫谈这事的时候,张逸夫起先态度是很避讳的,他毕竟还摸不清这人的底儿,但听到白慕暗示要举报给局内纪检组的时候,张逸夫又因他的天真而笑了……如果是试探自己的话,绝对不可能拿局内纪检组这种吉祥物来试探,自己没那么蠢。
于是,张逸夫适当暗示了一下,表示给部里的监察局比较合适,那边的监察局还管点儿用。
贾天芸那边听闻此事,自然想也不想,激昂挥笔,恨不得还要再写一个英文版出来。
好像是特意为此事烘托一般,组织上的精神也一层层传达下来,查处贪腐问题由上自下,被提上了台面,欢迎干部群众举报。
张逸夫所记也不虚,就在改革开放十年左右,一部分人利用各种手段开始先富起来,“资产阶级腐朽思想”开始冒头,手中有些权利的干部以权谋私现象频现。中央确实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反腐浪潮,有的没的还是抓了几个人以示决心的。
一封封信件就这么过去了,张逸夫这边却迟迟收不到消息,也没听到下面单位有人被问询的事情。不过想想也对,他们要调查的话,最起码的保密规矩还是要有的。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没法让人就这么等下去。
从向晓菲的情报网得知,那个名为鑫明的厂家所生产出的h型鳍片省煤器,已经通过了电科院的检测,他们的销售人员已经开始以此为资本贩卖了,向晓菲本人也将警告信送了过去,却没有任何答复。
这虽是预料中的事情,却来得太快了。这也是张逸夫第一次真正的后悔,与学校合作当初就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决不能将自己的东西交到另一个组织手里,即便学校该是最讲道理的组织,然而掌握组织的人却不一定是讲道理的人。
常思平与陈延睿的态度依然悬在半空,迟迟没有消息。
向晓菲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如今已经被别人欺负到骨子里了,依然不反击么?
再等等,必须再等等,以现在的力量胜算为零,一旦出手,官司拖十年都是稀松平常的。
暗地里搞得再火热,明面上也是一团和气的,到目前为止,除了白慕以外,几乎没人察觉到这件事。在新一轮大学生入职之前,另一个话题倒是成为了电管局内最热议的事情。
在大多数人眼里,一辈子就这两件事——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前者是考学升官,后者是成家分房。分房得等下半年,在这美丽的六月初,孩子们的升学,理所应当地成为了年龄构成相对较大的机关中最重要的问题。
大范围适龄中年人的孩子们,面临着小升初初升高等一系列的事情。原本孩子们都是就近读书的,但自打恢复高考后,考大学几乎成为了每一个家长望子成龙成凤的唯一途径。教育资源是有限的,而人是无限的,每年的这种时候,谁有什么社会关系,谁有什么好学校的人脉,就会成为全单位的大哥,一把手孩子要上学也得找你。
这会儿才刚刚兴起“赞助费”这个东西,也就是说家长捐给学校一笔钱以供“建设”的话,孩子就有机会被破格录取到好学校,这个赞助费通常几千元到顶了,破不得万的。
作为局内八卦界的核心人物,没什么消息是某人不能掌握的。
“三万块钱赞助费,真舍得……”秦玥吃过饭后,在办公室自言自语嘟囔着。
张逸夫本来想趁午休在桌子上趴会儿,听到三万不由得肉疼了一下,抬头道:“什么三万啊?”
“啊……”秦玥见吸引到了张逸夫,赶紧捂嘴,“三万?有么?什么三万啊?”
“不说算了……”张逸夫一头继续栽了下去,自己现在脑子里想的都是百万级的麻烦事,还是让她自己跟三万较劲吧。
然而身为喜欢散播八卦的人,岂能善罢甘休。
“张处长,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秦玥神秘兮兮地说道。
这句标准的开场白,已经预示了尽人皆知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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