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餐时间细嚼慢咽,动作轻柔得体,比十七世纪的绅士还斯文讲究。李清源时不时又称道小廖前途无量,胸有才学万千,夸他当日课堂上舌战群儒之类的事件对当今教育产生的积极影响,赞他在书法理论上的深厚造诣足可比肩米芾,俯视张怀瓘,如此种种。苏德伦夫妇眼色交换,都看出对方的喜悦。
天色已晚,酒足饭饱后廖学兵告辞出门,苏德伦一再叮咛他要多来串门。
踏着蒙胧的月色,上一段时日的严寒早已退却,空气中浮动微带暖意的东南风。几家院落铺着厚厚的红色鞭炮碎纸屑,喜气十足。街边有穿着大红棉袄的小孩互相追逐打闹,还有提上礼物拜年的宾客。
苏冰云跟在老廖后面,掐了一把他腰间的嫩肉,说:“你是不是很不信任我?”
“我怎么不信任你?”廖学兵很奇怪。
“李星华患有绝症,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害我看见你们在一起,还伤心难过了好几天。”
廖学兵干笑道:“其实,我是怕这件事破坏我们的感情。你知道,我是一个很纯粹的男人,容不得爱情受到半点玷污。可是我却不能眼睁睁看着李星华……唉。”
苏冰云靠上他的肩膀,轻轻地说:“你只有这样做了,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才是我的英雄。我已经知道真相了,不在乎的,你放心去追她吧,她是个好女孩,我,我可以等你两年。”
廖学兵想抽自己一巴掌,说不定从这个谎言开始就是一条死无葬身之地的不归路了。只要苏冰云碰巧在李星华那里得知真相,自己不知死得多难看,如果下辈子可以选择,还是不要脚踏两只船的好。
反手抱住怀中玉人,赶紧又想了个天衣无缝的理由:“冰云,李星华是个坚强的女孩,虽然已经身患绝症,并不希望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她,所以你千万不要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还有她父亲那里也是一样,也不要对别人乱说。”
苏冰云点点头:“我不会说的,以后我要尽我所学,用心把她教好。”
此刻老廖的内心在仰天大叫:“老天,你就下个雷劈死我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欺骗心地如此善良的女孩,我还是人吗?”悄悄把手搭在苏冰云胸口上,又想:“好歹我也算是斯文禽兽。”
苏冰云脸蛋一红,把他的手移开,指指楼上的阳台说,说:“别这样,我怕我爸在看着呢。对了,你今天表现真不错,他对你赞不绝口呢。”
“来,奖励一个。”岳父是赞我帮他凭空赚了八十万才对。
苏冰云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好啦,我明天要去走亲戚,过完假期再陪你,好么?”
“好吧。”老廖假装失落的样子,却在盘算明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是不是该抛色子决定找靳碧婷还是贝晓丹还是李星华约会。人格分裂的趋势,在他身上越来越明显,头一时间还在自责自己的花心,下一刻已经开始向往左拥右抱的生活。
“叮铃铃……”电话来了,老廖道个歉,走到旁边接听。
校长在电话里跳脚大骂:“小廖!整整找了你半个寒假,你有点公德心行不行?没责任就不要说自己是情圣!你三天两头不见人影让我很困扰知不知道?史密斯夫人那件事都要变成大英博物馆的历史了!”因咆哮产生的巨大声响几乎刺穿他的耳膜,震得手机听筒的电磁片嗡嗡颤动。
廖学兵讪笑道:“亲爱的校长,别激动,别激动,我这几天有事在身。您这是怎么了?”
“限你五分钟之内马上到青龙大街六百五十三号的‘夜之紫罗兰’西餐馆来!马上!”